大家都知道,《红楼梦》几个女儿,元春最看中的是薛宝钗。在省亲后,她以赐宝玉、宝钗同样礼物的方式,表达了希望二人能够婚配的想法。
而薛宝钗对这位贵妃(贾家最大骄傲)又是怎样的态度?或说,宝钗是如何看待、对待元春的贵妃身份的?
通过一些细节,我的看法是:薛宝钗是以贾元春为人生标杆和绝对权威的。
首先,我们都知道,薛家当初之所以北上进京,为的就是送薛宝钗待选。而且,宝钗自己对此也是认可甚至心怀希望的。
理由有二:一是她从不曾表现出对待选之事的反感,哪怕是私下里;二是她曾作《咏柳》词,写下“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句子。
但事与愿违,薛宝钗落选了。
不过,落选并不影响、甚至可能会加深她对元春的羡慕和看重。
这从几个细节可明确看出。
细节一:黛玉只要作诗过瘾
第十八回《隔珠帘父女勉忠勤 搦湘管姊弟裁题咏》写元春省亲的情况。
当时,宝玉、黛玉、宝钗、探春等都得贵妃召见,并与之有面对面的交流,甚至黛玉、宝钗等还得到展示才能的机会——贵妃命题咏大观园四处景观。
单说黛玉、宝钗二人在此事上的差别。
先说黛玉。
她在此次“盛会”上的心思只有一个:展示文才。原文说——
“原来林黛玉安心今夜大展奇才,将众人压倒;不想贾妃只命一匾一咏,倒不好违谕多作,只胡乱作一首五言律应景罢了。”
此后,黛玉还替宝玉做了几首。原文说——
此时林黛玉未得展其抱负,自是不快。因见宝玉独作四律,大费神思,何不代他作两首,也省他些精神不到之处。
果然,她替宝玉所作《杏帘在望》一首,成为宝玉提交的四首之冠,元春还据诗中之句将“浣葛山庄”改为“稻香村”。
至此,黛玉的诗才得到展示,便一心满意,并不在乎贵妃是否知道这诗是她代做。
简单说,黛玉面对贵妃的到来,想的是自己才情的发挥、精神的满足,而没有丝毫其他想法。
细节二:宝钗重视贵妃一言一行
再说宝钗。
还是在这一场合,宝钗想的倒不是自己展示才能,而更注意元春的一言一行和褒贬好恶。
这表现在这样一件事上——
元春在大观园赏看后,对各园子及几处重要景观命名,什么“蘅芷清芬”赐名“蘅芜苑”,“杏帘在望”赐名“浣葛山庄”,但对怡红院她不是命名而是改名——“红香绿玉”改“怡红快绿”。
这一细节,被薛宝钗发现并记在心中。
此后,贾宝玉作诗时,又出现“绿玉春犹卷”之句,好心的宝钗见了,赶紧偷偷提醒他——
“他因不喜‘红香绿玉’四字,改了‘怡红快绿’。你这会子偏用‘绿玉’二字,岂不是有意和他争驰了。况且蕉叶之说也颇多,再想一个字改了罢。”
得她提醒和帮助,宝玉果然将诗句改了。
这一细节说明宝钗的心细,更说明她对元春言行的重视,对其心思的仔细揣摩。
细节三:宝钗情不自禁“巴结”贵妃
另一个例子,在第二十二回《听曲文宝玉悟禅机 制灯谜贾政悲谶语》。
元宵节,元春命太监送到贾府一盏四角平头红纱灯,上面写有灯谜,令众公子、小姐猜,并称“娘娘自验是否”。
接下来,书中这样写——
“宝钗等听了,近前一看,是一首七言绝句,并无甚新奇,口中少不得称赞,只说难猜,故意寻思,其实一见便猜着了。宝玉、黛玉、湘云、探春四个人也都解了,各自暗暗的写了半日。”
听了贵妃之命,作者不写别人,单写宝钗的举动和心理,这别有意味。
一是宝钗对此很重视,赶紧“近前一看”,这说明即便她不是第一个上前的,也未如平日那样谦逊退让;二是明明这谜一看便解,她却特意做出又是称赞又说难猜的举动。
这样的举动,细究起来,其实并无不妥,反而说明薛宝钗懂礼知逊,情商颇高。
此处值得玩味的是,作者独独写宝钗有如此举动,而没写别人——虽然前面有“宝钗等”字样,但此后又专门交代宝钗之外的“宝玉、黛玉、湘云、探春四个人也都解了”。
这分明是将上述举动单指宝钗一人。
还是上面的观点,我在此没有指责宝钗的意思,不是说故做难猜状有何不妥,而是说此细节充分证明宝钗对贵妃一举一动的重视——情不自禁的重视,忘了平日的矜持、逊让的重视。
总结以上所说就是,在对待元春这点上,黛玉是平常心,而宝钗疑似有“功利心”,她的表现并不寻常,她是极为重视和在意“贵妃”及其言行、心思的。
这让我想起《倚天屠龙记》,周芷若在目睹“大游皇城”时,对皇家的富贵威严和赵敏的光彩夺目,她是羡慕的。
所以才有了一听百姓说“瞧皇后娘娘,公主娘娘去”,她就主动说去“瞧瞧”的情不自禁;也才有了她一见彩楼中的赵敏,就“凝望半晌”,并“叹了口气”的情不自禁。
而此后,说起该否趁游街偷袭皇上,周芷若对张无忌道:“你怎能轻身冒险?要知待得咱们大事一成,坐在这彩楼龙椅之中的,便是你张教主了。”
对此说法,张无忌急于撇清:“不可,不可!我若有非分之想,教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听闻此言,周芷若“脸色微变,眼望窗外,不再言语了”。
她为何脸色微变?因为如果张无忌成为坐在龙椅之人,她则成了旁边“娘娘”。
既然张无忌无意于此,她也就愿望落空,无缘于此了。
这几个细节都说明,同薛宝钗一样,周芷若是羡慕皇家的。
她如果会作诗,只怕也会有类似“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句子。
某种意义上说,薛宝钗、周芷若有相类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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