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是一片红色土地,在中国革命与建设历史进程中,湖湘儿女人才辈出,红色湘女更是以其心忧天下、敢为人先、百折不挠、舍生取义的高贵品质谱写了中国共产党和中华民族历史的壮丽篇章。杨开慧、葛健豪、向警予、蔡畅、贺英……她们身居草莽而心系天下,她们始于修身而终于济世,她们抛头颅、洒热血,以星星之火燃起革命燎原之势。
欲知大道,必先为史;以史为鉴,资政育人。在“七一”建党97周年来临之际,为追忆党史人物,传承红色精神,人和人律师事务所特开设“党史人物”专栏,并将在近期持续刊发由湖南省委党校教授、湖南人和人律师事务所兼职律师潘萍撰写的系列红色湘女文章,敬请关注!
与毛泽东初见于自家“往来无白丁”的书香雅室时,杨开慧还是豆蔻年华的未解少女,娴静温良、少言寡语。她总是搬着一条小凳子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父亲杨昌济与毛泽东等其他学生谈论民生疾苦与天下大事,辨析古人得失与历史兴衰,探寻治学做人之道与救国救民之方。对于杨开慧这个慧心巧思、颖悟绝伦的小妹妹,毛泽东也很有好感,经常深入浅出地给她讲述革命道理,还把自己所作的读书笔记与文章借给她看。瞧着毛泽东“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风发意气,读着他气贯长虹、横扫千军的笔记文章,听着父亲对他“资质俊秀若此,殊为难得”的时常夸赞,情窦初开的杨开慧渐对毛泽东葵藿倾阳,甚至对他无论寒冬腊月都会在清晨洗冷水澡锻炼身体的生活习惯也深感敬佩,并效仿坚持。
1918年夏,杨昌济应聘到北京大学任职教授,举家迁往北京。为照顾身体不佳的父亲,孝顺懂事的杨开慧留在家中扇枕温衾、侍奉汤药,并给抱病卧床的父亲朗读《新青年》、《玩偶之家》、《红楼梦》等杂志小说与古典诗文。同年秋,为组织新民学会会员赴法勤工俭学的毛泽东也第一次来到了北京,并前去杨家探望病中的先生,与先生开怀畅谈,一起针砭时弊、议论国事。杨昌济极为珍视、喜爱他的这位才华横溢、志向远大的得意门生,不仅推荐毛泽东担任北京大学图书馆的助理员,还经常让他住在自己家中。在这些日子里,通过近距离的接触,杨开慧更加折服于毛泽东那忧国忧民的天下情怀与改造世界的宏图壮志。她迷恋上了这个男子的深邃睿智、非凡才干与无穷魅力,几天见不到他就心烦意乱、坐卧不安。
但是,对于爱情,杨开慧有自己的见地。她曾自书坦言:“不过我没有希望过会同他结婚(因为我不要人家的被动爱,我虽然爱他,我决不表示,我认定爱的权柄是操在自然的手里,我决不妄去希求。我也知道都像我这样,爱不都会埋没尽了么?然而我的性格,非如此不行,我早已决定独身一世的)。”她的父母看出了女儿的心意,也深知她矜持的品格。为了促成女儿与毛泽东的秦晋之好,两老有意识地为他们“制造”出更多的接触机会。在故宫、在香山、在北海,两个年轻人尽谈理想、畅想未来,心灵的碰撞中迸生出日益浓烈的爱情火花。1919年3月,毛泽东因母亲病重回湖南时,两人已是恋恋不舍。离别后,他俩鱼雁频传,互诉着彼此的绵绵相思。感受到毛泽东如已一般的眷眷之心,杨开慧庆幸自己能够得到这样一个爱人。她放下了“独身”的初愿,全面接纳了毛泽东的爱意,觉得自己的生命已有一个新的意义便是“为他而生”。
1920年1月,父亲病逝后,杨开慧随毛泽东一起返回长沙,进入褔湘女中读书,开始直接投身革命。年底,她独身一人带着些衣物来到毛泽东在第一师范的教员宿舍,花了6个银元办了一桌酒席,宴请了几位在长亲友,便算以婚礼的形式宣告了他俩伟大婚姻的缔结。初时,为革命斗争四处奔波的毛泽东身边出现了倾慕追求的女子,这曾令她对他的心意产生过些许不安。作为革命者,杨开慧刚毅而坚强,但在情感世界里,她又是那样的多愁善感。1921年夏,毛泽东外出考察时于羁旅途中所作的一阙《虞美人·枕上》打消了她所有的忧虑与猜疑:“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夜长天色总难明,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晓来百念都灰烬,剩有离人影。一钩残月向西流,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了解到毛泽东对自己的一往情深,杨开慧自书言道:“他终竟没有背叛我,他没有和她发生更多的关系,反而因此他的心盖,我的心盖,都被揭开了,我看见了他的心,他也完全看见了我的心”。
自此,这对为追求救国伟业而聚少离多的革命伉俪以灵魂相吸、以心灵相伴,更加亲密无间。他是她革命道路的导师和伴侣,她则是他革命事业的忠实助手与精神知己,俩人的爱情在革命斗争中进一步凝练、升华。从1920年冬至1927年夏,这对生死相依的革命夫妻颠沛辗转于长沙、上海、广州、武汉等地,一起生活战斗了七年。七年时间里,杨开慧诞下三子,并不辞劳苦地帮助丈夫整理文稿,不畏艰险地保卫丈夫安全、协助丈夫开展工农运动。生活上,她更是倾尽所能,将丈夫的饮食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夏夜里,她为他焚香摇扇、驱虫降暑,冬寒时,她为他送衣添炭、续水加茶。她始终记得丈夫的口味偏好,总是想方设法地为他准备一些辣椒和干牛肉。夜深时,她常常为工作不息的丈夫端来一碗特意暖好的饭菜,然后像个母亲一般守候着丈夫吃完。丈夫外出远行时,她便细致地提前准备好行装,并千方百计地为丈夫做点爽口的饭菜,劝他多吃一碗以免旅途挨饿。对此,毛泽东也是常心怀感激,并称她为“最亲爱的夫人”。
当然,鹣鲽情深的夫妻也会有龃龉不睦之时。毛泽东心怀天下,自是经常行踪飘忽,难于兼顾家庭;杨开慧爱夫情真,自是希望能夫妻能长相厮守,生活能稍有安定。夫妻口角中,心烦意乱的毛泽东曾抄下元稹的《菟丝》给杨开慧:“人生莫依倚,依倚事不成。君看菟丝蔓,依倚榛和荆。下有狐兔穴,奔走亦纵横。樵童砍将去,柔蔓与之并。”见诗后,杨开慧很受刺伤,丈夫的多次解释也未能化解误会。1923年秋,毛泽东又需前往广州。
刚生下毛岸青的杨开慧情绪爆发,与他发生争执。南去的火车上,懊恼中的毛泽东发现未来送行的妻子仍然为他准备了一包卧着一个荷包蛋与一些辣椒牛肉干的饭食,顿时感动得无以言表。他想起,曾经的大家闺秀,跟着他后颠沛流离、受尽苦楚。两个孩子的出生,自己都没能陪伴身边,而她却一直毫无怨言。于是,旅途中,毛泽东挥笔写下充满对妻子挂念与愧疚之情的《贺新郎·别友》:“挥手从兹去。更那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诉。眼角眉梢都似恨,热泪欲零还住。知误会前番书语。过眼滔滔云共雾,算人间知己吾和汝。人有病,天知否?今朝霜重东门路,照横塘半天残月,凄清如许。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凭割断愁丝恨缕。要似昆仑崩绝壁,又恰像台风扫寰宇。重比翼,和云翥。”
看到丈夫一句深情满怀的“算人间知己吾和汝”,杨开慧释然了。由此,她决定更加坚强,决定用自己的坚强来成全她的“人间知己”,她的伟人丈夫的远大抱负。而这样一种坚强,在她1927年8月31日与毛泽东分别后,表现得更是淋漓尽致。按照丈夫临走时的指示,她一直在湖南省委的领导下积极开展板仓地区的地下斗争,配合秋收暴动,发动组织群众。工作战斗之余,杨开慧极为牵挂、思念音信杳无的丈夫。1928年10月,她竟然收到了丈夫大半年前从井冈山寄来的书信,不禁百感交集、激动万分,写下了《偶感》一诗聊表心迹:“天阴走朔风,浓寒入肌骨。念兹远行人,平波突起伏。足疾已否痊?寒衣是否备?孤眠谁爱护?是否亦凄苦。书信不可通,欲问无人语。恨无双飞翮,飞去见兹人。兹人不得见,惆怅无已时。”但此后,随着革命形势日益严峻,杨开慧与毛泽东再无消息互通,彼此间甚至都不明对方生死。杨开慧也曾多次向地下组织请求去找寻毛泽东,但组织见敌人正对井冈山重重封锁,她又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无法批准她的要求。
1930年10月,杨开慧被捕入狱。在狱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经受了敌人的威胁恐吓、严刑拷打,始终不肯交代地下党组织的机密。经家人与组织的多方营救努力,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敌人作出退步,称只要她公开宣布与毛泽东脱离夫妻关系就可以恢复自由。自由,当然是宝贵的;宣布与丈夫脱离关系,似乎也可以只是一句简单的话语。但是,对于杨开慧而言,接受了这种自由,宣布与毛泽东脱离关系,就是对革命、对爱情的背叛。她字字千钧地回答敌人说:“我再一次正告你们,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从来不会向他的敌人乞求自由的。你们要打就打,要杀就杀,要想我与毛泽东脱离夫妻关系,背叛毛泽东,背叛革命,这是白日做梦,休想!”在狱中,她泰然自若地对前去探监的亲友们说:“死不足惜,但愿润芝革命早日成功!”“我死后,不要做俗人之举”。她不愿苟且偷生,在她的心中,早已把毛泽东,把毛泽东与她共同追求的革命事业看成了全部生命意义的所在!她带着对革命必胜的信念,对丈夫的忠贞爱恋,从容走向刑场,留下了“牺牲小我,成功大我”的壮语豪言!
杨开慧牺牲后第二年,当时正转战赣南闽西的毛泽东从报纸上惊闻噩耗,深为痛惋。尽管此前在长期失去与杨开慧的联系后,毛泽东已经误信了她已被敌人杀害的消息,但此时,亲眼得见爱妻离世的确切事实,毛泽东仍然悲恸非常。他当即修书一封给她的哥哥,哀悼说:“开慧之死,百身莫赎。”这位堪比“唐宗宋祖”,不输“一代天骄”的传奇伟人,也从未淡忘过与杨开慧的一世情缘与一路情义。解放后,1957年,毛泽东写下《蝶恋花·答李淑一》的诗文以缅怀、赞颂他的“人间知己”杨开慧:“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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