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北方言：颤乎

宋旭

两小朋友嚷架，小虎把小明揎倒了。

小明从地上爬起来，鼻子一抽一抽地：“给你告我妈去呀！”

小虎两手叉腰：“告去，告你爹也不颤乎！”

这里的“颤乎”，实际是“惮乎”。

“惮”，普通话读音“dàn”。

“惮”字单用或加语气词“乎”，表示“惧怕”、“畏惧”之意。常见于古代文言：

若无人然，不幸而有淮南王，当复谁惮乎？（苏轼《东坡全集》）

厥生也，足比乎房驷之异，其来也，宁惮乎渥洼之远。（范仲淹《天骥呈才赋》）

方言有“球也不惮”，“球”，不定代词，盖方言俗语多含詈词，故以“球”字代替，可当代数里的“x”解。

“球也不惮”即“x也不惮”——爱咋咋样，不怕。

钱大昕的“古无舌上音”揭示的是一条语言演变规律，即“d/t”→“ts/dr/dh/th”→“zh/ch/sh”的音转。如：

“转”，方言古音“d/tou”，故有“兜了一圈”之说。

“织”，古音“tiu”，方言音转为“da”——“打毛衣”、“打双羊毛袜子”。

“撞”，古音“duei”，方言有“冒対”、“対上个啦”。

“质”，古音“di”，“材质”，方言又曰“材地”。

“值”，方言古音“dei”。故有“不待的”。“不待的”就是“不值得”、“懒得（去做）”。

“坠”，古音“dui”，取“队”音。音转为“跌”或“掉”。“跌”之初义为“踢也、越也”（《说文》），“坠落”之意为后起。而“掉”在《说文》中为“摇也”。“尾大不掉”不是“尾巴大，去不掉”的意思，而是“尾巴大了就不会摇了”——太重，摇不动。借喻为“不好指挥”、“无法调度”。“跌”与“掉”，所记均是“坠”之方言古音。

方言曰“惮乎”为“颤乎”，说明了一个问题：

语音的演变不是同步进行的，有早有迟。有些字的读音很早就转变为近代读音，而有些字的读音转变则相对晚一些，同样，覆盖的人群也相对少一些。建国后在勘定普通话标准读音时，覆盖人群的多少是一条很重要的标准。所以，有一些汉字的读音虽然在个别方言区已经由古音转化为今音，但由于所覆盖人群的缘故，仍取古音为标准音值。如“客人”之“客”，虽然部分方言区已转为“qie/qia”，但仍以古音“ke”为标准音。再如“耕地”之“耕”，方言中的“jing地”实为近代发音，普通话“gengdi”则是古音。

“颤乎”之“chan”音，亦可看作是“惮”由古音转为近代音之后的发音。但由于覆盖人群不若“dan”，故不为普通话所取，只能作为方言用词。并以读音相同的“颤”来记音。

“不颤乎”即“不惮乎”——不怕。

美方在谈及中美贸易战之时，哼哼哈哈呜哩哇啦说了一大堆。

我方回应就三个字：“不颤乎！”——有战略定力，底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