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董元奔
面对现代生活的快节奏和现代社会的复杂性,在享受现代科技给我们带来的各种便利之余,我们常常怀念古代的那种田园牧歌式的生活,羡慕在那种生活氛围中可以任意放歌的豁达的古代文人。其实,古代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美好存在,那些行世豁达的文人,其所谓豁达都是后天修来的,其所谓豁达其实是浸泡在泪水里的。
陶渊明不愿为五斗米折腰,实在是五斗米太少,为区区五斗米向众人折腰不值得,如果让陶公做尚书左仆射,只需向皇帝一人折腰,情况就会不同了。李白能够“天子呼来不上船”,实在是天子从不来啊,如果天子派个黄杉儿来召,李白怕是要下船磕头如捣蒜的。苏轼于黄州东郊耕田之际,感慨“心似已灰之木,身似不系之舟”,实在是世事作弄人,是他对早年歌唱“大江东去”之后却万事难成的无奈叹息。黄庭坚感叹“万事尽随风雨去”,却也是被朝廷一贬再贬的结果,他那颗永不接受命运安排的心始终悸动着,他以他那些笔锋突兀的书法作品宣示了这一点。这些文人无不是因为在政治上饱受折磨才自我折叠起蹉跎几十年的抱负,于是他们豁达起来了,只是我要问:他们不豁达却又能如何呢?既然如此,这种豁达真的是那种田园牧歌的豁达吗?
佛教道教中人,可谓是真正看破了红尘,该是豁达的人喽?但是,鉴真东渡是有感于中日文化交流之艰难,他是地地道道的入世。玄奘西游是有感于佛教在中土传播过程中歧义太多,门派争斗激烈,他是为了寻觅佛教的真义,当然也是入世。杨玉环剃度哪里是决意要做道士?那是她做妃子的必经程序啊。朱元璋出家后才立下了改朝换代的宏志,投胎转世对于他来说太过久远,他必须只争朝夕。且不说古代人遁入佛门和道观多是因为受到人间疾病或人情折磨的缘故,哪一位僧尼道士不把自己所经历的人间荣辱牢记在心呢?
当然,也不是没有“豁达”的人,所谓豁达的人只是他们人生的折磨来得早了一点,以至于相对于别人,他们有足够的年月来舔舐自己的伤口,这样,他们的人生就算“豁达”了。陶渊明与李白相比,陶渊明是豁达的人。陶渊明四十一岁时因为所谓“不惑”而回家种田,殊不知他把大半生的光阴都磨蹭在官场上了,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有二十多年的时间可以规避曾经的伤害。李白二十六岁开始宦游,四十岁时被“赐金放还”,但是他还没有感觉到仕途艰险,五十六岁时又鬼使神差的做了永王的官,再度受到折磨,至死不能解脱。苏轼与秦观相比,苏轼是豁达的人。苏轼一直心怀抱负,并把自己的政治观点凌驾于新旧两党之上,四十四岁那年的“乌台诗案”差点要了他的小命,从此他才学乖,偏爱起种梅和美食,此后却过了二十多年的清净日子。秦观老是嫌自己的文章写得不够好,老是嫌自己的官职做的不够大,老是嫌自己的日子过的不够滋润,苏轼受政敌打击,苏轼自己都乐呵呵的没脾气了,可是秦观却老是为苏轼鸣不平,秦观还没来得及“知天命”就这样自己把自己纠结死了。
总之,豁达不仅是有限的,而且是相对而言的。古代社会经济水平低,文人是否能够相对豁达起来,与他能否经受住权力和财富的诱惑有关,与他能否经受住由此带来的各种打击和折磨有关,而对此能够做到完美——哪怕只是他自己觉得完美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甚至几乎没有的啊!
(责任编辑:董尧)
【作者简介】董元奔,字奔辕,号时雨斋人,1971年生,江苏宿迁人,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汉语言文学专业知名辅导工作者,两次被省教育厅作为机关杂志封面人物进行报道。曾参与《江苏教育年鉴》部分内容撰写,但学业主攻古典文学及泛传统文化,已发表文学论文、文化随笔、诗歌等数十万字,曾有个人诗集。诗文多次获得各类奖项,比如论文《教育欠发达地区人才培养策略》获2003年《人民日报》社征文比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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