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筹备元妃省亲的工作中，宁国府的两个公子哥各自得到一份美差

陈能雄/文

贾元春被封为贤德妃，皇上恩准她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回乡省亲，这是荣国府贾政一家的大喜事，同时也是所有贾家族人的荣耀。荣国府和宁国府都在欢欢喜喜地筹备各项工作，如建造省亲别院、组建贾府戏班子、置办花烛彩灯、打制金银器皿等。

贾政是元妃的亲生父亲，这一系列的筹备工作本应由他来统筹安排。可他公务缠身，又素性潇洒，不通俗务，就把建造省亲别院等大事全部交给贾赦、贾珍、贾琏等人去管理。他只在公暇之时到工地逛逛，遇到重要的事情才和大家坐在一起商议。而贾赦年纪大了，生性疏懒，只喜高卧家中，喝喝老酒，听听曲子，工程上的事只需贾珍、贾琏等人前来回明请示一下就可。

是以，一系列筹备工作主要是由贾珍和贾琏来管理安排的。宁国府的贾珍作为贾家族长，他带头规划测量园地，并把自家的会芳园的墙垣楼阁拆除掉，纳入省亲别院的规划用地中。这算是宁国府的一大贡献，有付出也有所得，这增加了贾珍在工程问题上的话语权。贾府在省亲的前期准备工作中要投入巨资，花钱如流水，各项分工明确，都要安排人员去管理，这增加了许多就业岗位。

很多人都想分一杯羹，纷纷走贾珍、贾琏的门路，让他们帮忙安排一份差事做做。贾珍任人唯亲，把重要的岗位交给贾蔷和贾蓉去做。贾蔷是宁国府的正派玄孙，从小由贾珍抚养长大，两人情同父子，他与贾蓉犹如同胞兄弟。宁国府人杂嘴碎，仆人们背地里常说贾蔷和贾蓉的坏话。贾珍为了避嫌，就分一些房屋产业给贾蔷，让他自立门户去。

贾蔷虽然不在宁国府居住了，但贾珍对他的溺爱之心不变，为他的生活前途操心。贾珍觉得贾蔷整天在外边游手好闲也不是个事儿，就把到姑苏聘请戏班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的事派给他去做。这可是一份美差，下姑苏一趟就要动用几万两的银子，一般人得不到这个巧宗，用贾琏的话说就是“这个事虽不算甚大，里头大有藏掖的。”这个“藏掖”语义双关，一方面是说这件事很有门道，要业务精通之人才能胜任；另一方面是指里头的油水很大。脂砚斋点评说：“射利人微露心迹”，又言：“射利语，可叹？是亲侄儿。”贾琏管理家务多年，怎会不知这项工作很容易让人钻空子，营私舞弊之事时有发生，他在年少的侄儿面前居然也说出这些隐晦的话来，真不知是不信任他的人品，还是教人学坏？

正因为这是个美差，岗位竞争激烈，贾珍也不敢独断专行，他要征求贾琏的意见，就让贾蔷找一个适当的时机对贾琏提及此事。贾蔷约上贾蓉一同去找贾琏，贾蓉先说父亲贾珍已经和贾政等人商定好盖园子的地基。贾琏感谢贾珍肯把宁国府的会芳园贡献出来建造别院，这是省钱省力的好事，要不然另选地基就要大费人力财力了。

贾蔷见贾琏高兴，就趁机说贾珍已经把组建戏班子的事交给自己做了。贾琏显然对这项安排有些不满意，知道贾蔷不懂戏曲，不知乐器行头价格几何，怀疑他的业务能力。王熙凤曾伙同两个侄儿戏弄勒索贾瑞，这次帮他们说几句话。王熙凤说贾蔷只是做个主事的人，其他讲价钱会经纪的事自有单聘仁、卜固修他们去办，不用顾虑他少不经事。贾琏有些惧内，凤姐这么一说，他也不好多言了。但凤姐也不是白白帮忙的，她顺便把贾琏的奶妈赵嬷嬷的两个儿子赵天梁、赵国栋安排到他们队伍中。这也让贾琏的心里平衡了许多，好差事不能让宁国府的人独占了，自己这边的人也要安插一两个进去。

贾蓉和贾蔷年纪虽轻，却很懂人情世故，贾蓉问王熙凤需要什么物品，他开个清单让贾蔷下姑苏置办，贾蔷也说要采购些姑苏特产孝敬贾琏。王熙凤和贾琏都心知肚明，知道他们学会了“鬼鬼祟祟的把戏”，从这来看贾蔷已经存有这个心思，他在办事的过程中少不了会贪没一些好处费。

贾珍指派这个工作给贾蔷，是为他今后生计考虑，因为这份工作长期稳定，不像某些岗位在元妃省亲一结束后就要裁撤掉。只要戏班子不解散，贾蔷就可以一直捧着这个铁饭碗，工作轻松，不要他亲自教导女伶唱戏，只有在贾府主子或者宫里元妃点名要梨香院的女伶唱戏时，才带领戏班子给她们献艺。贾蔷闲时仍可以到外面游逛，或者和戏班里的龄官谈谈恋爱，小日子过得滋润。

贾蔷得了一份管理戏班子的差事，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可是，有些人却往往忽略了宁国府的贾蓉也得了一份美差。在《红楼梦》第十六回中有一句文字：“贾蓉单管打造金银器皿，贾蔷已起身往姑苏去了。”这一笔带过的文字，却隐含着一个信息：宁国府的贾蓉和贾蔷两个公子哥得到的都是美差。其实，打造金银器皿的这个岗位更加敏感重要，一般都是选用可靠之人担任，贾珍思来想去就交给儿子贾蓉去管理。器皿是用贵重金银打制而成，一块一片的金银都是钱，贾蓉每天要把一堆金银命工匠打造成金碗银筷、金盆银壶，以及一批金银饰品。工匠在浇铸、捶打、切削、焊接、刻凿金银等工序中，会产生一些损耗，留下金银碎末等下脚料，要是有人暗中偷取一些零碎金银，很难查得出来，对荣国府会造成一些经济损失。贾蓉经管这件事，也就相当于整天和金银珠宝打交道，会不会从这个肥差中捞油水，一切就看他的人品。贾琏尚且会把赔给鲍二媳妇娘家人的二百两银子，命林之孝虚列费用记入荣国府流年帐中，看贾蓉一贯以来贪图享乐的作风，想来他也好不到哪去。

如果把贾府比作一个企业，它与现今的某些家族企业有些相似。比如出纳每天要经手大量的钱财，老板一般都是让自己信任的亲人朋友去担任这个职位，采购材料用品的业务也大多是委派自己人去做。贾珍把采买女孩以及乐器行头的差事派给贾蔷去做，把打造金银器皿的工作交给贾蓉去管理，也是把好差事分派给自己人。他选用这些管理人员，未必需要他有多少业务水平，只要他是自己信得过的人就可以，他们有不懂的地方，只要安排几个业务精熟的人辅助他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