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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空军中的“日式部队”

至甲午战争战败后，近代中国的有识之士便受到了日本极大地影响，众多知名人士都曾留学东洋。抗战中国军队中，上至蒋介石、何应钦、蒋百里，下至师一级的将领，有很多都曾在日本军校中学习过。而在当时普遍充斥着英美范的空军中也曾夹杂着一股来自日本的元素。

早在清末，大清帝国就曾向日本购买过侦察气球用于军事目的。1915年，孙中山与日本飞行家坂本寿一在日本滋贺县近江八日市共同筹建中华革命党飞行学校，招收来自美国、加拿大、日本等地的华侨青年学习飞行。

此后，中华革命党飞行学校奉命调回中国山东，改编为中华革命军东北军华侨义勇团飞机队，参加倒袁运动。飞机队中有来自日本的飞行教官尾崎行辉、坂本寿一、立花了观、吉田安仁等，还有6名日本机械人员。这批日本人还参与了随后的军事行动。

中央空军早期曾选派过黄埔系的优秀毕业生前往日本名古屋士官飞行学校（现为名古屋工业大学）学习。来自四川自贡的候競寰和来自浙江江山的徐缙典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们学成回国后成为了笕桥中央航校中排名第三的十大学科教官和排名第六的十大飞行教官，为培养抗战空军做出了不少贡献。

东北空军是中国地方军阀空军中组建最早、实力最强的一支空中力量。东北空军除了向欧美购买飞机和派遣学员外，还同日本开展了相应的合作。1924年至1929年间，东北空军向日本购买了“钮波尔”300马力战斗机5架、“八八式”450马力侦察机3架，同时还向日本派遣留学生学习军事航空等相关技术。

1926年3月，东北航空处挑选了孙炎、张在善等4人，赴日本下志津航空学校学习侦察飞行。1929年9月毕业回国后，被委派在讲武堂航空班担任教官。当时的东北空军高层认为，日本航空兵的训练方法，是它多年来从法、德等国学习、模仿来的，这种训练方法，由浅入深，由易而难，训练进度快，费用低，效果明显。

因此，1930年东北空军教导队聘请了日本航空兵腾田中校作为顾问，小泽真治、田边牧四郎、冈田已三夫等日本航空兵军官作为教官，进行航空专业训练。日本教官上课的时候，东北空军代司令、参谋长、部附及所有飞行人员都参加听课。当时日本教官讲课的内容，仅限于空中侦察、战斗和轰炸的一般知识，而有关这方面的战术知识却很少介绍，一些关键性问题，他们往往还以“天皇保密”为由不予讲解。

可惜当年中国实力最强的东北空军，在九一八中不战而灭。曾在东北空军中担任教官的日本人雷耿充当日军向导，带领100多日本士兵占领了沈阳东塔机场，除留在南菀的8架“爱佛楼”式飞机外，其余110余架（另说为262架和40套从捷克购来尚未启封的机件）均被缴获。

而在当时中国空军实力排名第三的广西空军中的日本元素则更为浓烈。广西空军最早是购买英国飞机，聘请英国教官帮助训练，但李宗仁和白崇禧认为日本的财力，在那时比起欧美列强来，也可以说是穷国，它办空军采取少花钱、多办事的精神，非常适合广西这个穷省办航空的学习模仿。因此广西转而向日本学习，向日本派遣留学生学习飞行和航空机械，并且引进了日本的空军制度和教育方法，这在当时取得了较大的成功。

1934年前后，郭凤岗和南宁军校教育长刘士毅去日本参观秋操，向日本订购了一批飞机，并同日本陆军省商妥，派遣一批飞行员和机械员去日本学习，同时聘用日本教官到广西帮助训练。1934年夏，广西空军选派航校第一期优秀生吕天龙、朱嘉勋、何信、温启钧等4人赴日本秋野原航空学校（明野陆军飞行学校）学习空中战术4个月，1934年冬，又选派广西航校教育长廖济群、飞行员陆光球等8人再赴日本秋野原航空学校深造，同时选派黄孚新、梁增光等10人，赴日本所泽陆军航空学校和岐阜陆军航空补给部，学习航空机械和实习。

黄孚新曾回忆道：“我们一行人，由柳州航校同往南宁第四集团军总部办理出国手续，并谒见了副总司令白崇禧，他在小客厅接见我们，勉励学员要认真向敌人学习技术，师敌人之长以为将来抗日救国之用，谈了他常谈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高调。所泽陆军航校校长是德川好敏少将，年已五十岁。

由于是日本天皇的表兄弟，所以封为男爵，授三等勋章。他是最早到法国留学航空的元老，日本航空届尊称他是'航空之神'。他又是中国汉学的爱好者，对中国颇有向往之情。在欢迎我们这几位中国学员时说：'本校是第一次接收外国留学生，欢迎你们来这里学习，除了一些国际保密的教材外，你们跟日本学生一同听课学习，希望你们能在学校学到真才实学，能成为好的军官…'没想到后来这位侵华的日本陆军航空中将司令德川好敏竟于汉口厌战自杀了。”

“《航空发动机教程》的编著者是加藤清大尉，也是这门课的授课教官。他讲的条分缕析，有问必答，非常熟悉，看来是有充分准备的。《飞机学教程》的编著者长谷川大尉，是此课的教官，讲授飞机结构及机构的力学方面非常详细。他虽是机械教官，但飞行技术也很好，他讲授飞机构造设计原理，常结合他在飞行时的感受加以阐述，使学生感到亲临其境。”

“加藤教官，是露骨看不起中国人的傲慢分子，我们毕业和他告别时，他半开玩笑地说：'我干了二十年左右，在日本才爬上一个大尉军官，诸君回国后，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当上校官了吧？'对旧中国的藐视，溢于言表。长谷川教官，是另一类日本知识分子，他爱好中国古典文学，能整篇背诵苏东坡的前、后赤壁赋。临别时，表现得依依不舍，要每个中国留学生写一张大字书法给他留念，他回赠每人一件有日本特色的美女工艺浮画。”

1935年底，向日本订购的飞机陆续运来，共计“91”式单翼单座驱逐机10架、“92”式单翼双座教练机2架和“甲4”式双翼单座驱逐机10架。同时到达的还有日本教官小西、佐藤、江口等10余人。此时的广西航校完全采用日式教育，由日本教官拟定训练计划，每天半日学科，半日飞行。

课目进度由单机特技、拖靶射击、空中缠斗、编队战斗到实战演习，尤其对基本攻击的接敌、进攻、脱离等技术，要求得十分严格，把日本空军战术全部搬到了广西航校。而广西空军包括队长、队员都全部参加受训，直至全国抗战爆发前几个月，才把日本人遣送回国，而这批广西空军飞行员也在抗战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抗战爆发后，原广西空军飞行第一、二队编入中央空军第三大队第七、八中队，奔赴抗日前线，原教导队编为三十二中队留守广西，此时的三十二中队只有5架老旧的“91”式驱逐机可用作战。1938年1月8日，日军14架“95”式水上战斗侦察机来袭南宁，三十二中队由副队长韦一青率5架“91”式驱逐机起飞迎敌。

这支由日本人训练的空军，驾驶着日式战机，与来袭的日军海航部队在空中展开了激战。韦一青和杨永章两机合力击伤一架日机，韦鼎烈则抓住机会击落一架日机，然而蒋盛祜驾的驶507号战机被4架日机围攻，飞机油箱中弹起火，他随即跳伞降落，因腹部中弹，经抢救无效牺牲。蒋盛祜也是在抗日空战中首位殉国的原广西空军飞行员。经过数日的南宁空战后，由于我方受损的“91”式驱逐机得不到零件补充，最终全部退役。

日式战机虽然退役了，但受日式训练的飞行员却在抗战中大显身手。在留学日本的学员当中：朱嘉勋于1938年间击落6架日机，被誉为王牌飞行员，并成为了1938年度中国空军最佳飞行员。陆光球参加多次重大空战，击落3架日机，并坚持到了抗战胜利。吕天龙在抗战中共击落日机4架，击伤3架，曾任空军第5大队大队长。而一期留学生何信和二期留学生李膺勋则在1938年3月25日的归德空战中以身殉国。

“风云际会壮士飞，誓死报国不生还。”作为学生的这支抗战空军“日式部队”，让作为老师的日本航空部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可能是日本人当初也未曾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