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在抗美援朝的东线,活跃着一支志愿军文工团,只有十几个人。
他们在前线演出时,根据一个真实的故事,编导出一个小话剧《一门火箭筒》,说的是某营火箭筒用最后一门火箭筒击毁美军第一辆坦克,堵住后面12辆坦克,然后一辆一辆消灭的英雄事迹。小歌剧生动,有感染力,但连导演带演员一共七个人。其中,潘光汉扮演火箭筒班班长;黄业敬担任一个角色兼剧务和场记;导演是年纪较大的是周老师,文工团几位嗓子比较好的,如姚锐、黄鹤等参加排演。
因为过几天就是国庆节,他们在前线排演两场后赶回军部。
因为接连两天受到空袭,有人负伤和牺牲,耽误了一些时间,七人决心在国庆节前把节目赶排出来。
排演的地方在半山腰一间大草房内,能容下百多号人,平常是饭堂。杨肖永是作曲,到了上午10点钟,还不走,想看大家排演。黄业敬考虑目标太大,便开玩笑说:“我履行剧务职责,为了维持排练场的秩序,排演过程中不让非剧中人观看,请你赶快离开!”
杨肖永也有意拉着长声回答:“剧务同志,我是这个戏的作曲,有权把这场戏看完!”
大家正逗笑着。突然,从半空中传来一阵机枪扫射声,敌机偷袭了!美军这种喷气式飞机声没到,枪声先到。潘光汉、周老师和黄业敬立即贴着山石当墙站着,杨肖永和其他演员们挤在屋中间排演的地方,紧接着,炸弹呼啸而来,“轰隆”一声,山摇地动。黄业敬只觉得眼前一阵漆黑,坠下了万丈深渊……当他清醒过来时,发觉自己倒在靠墙一面的斜坡上,身上压着一些草房子的树木。他一使劲,口一张,一股鲜血从口里涌出来。
这下要革命到底了?他反而平静了,我要是牺牲了,他们还知道我在哪儿,同志们,怎么样了?他把头从圆木下面缩出来,翻了一个身,看见套着右腿的一条裤腿全被打烂了,尽是血,脚尖不知哪里去了,血还在流,立即伸手掐住腿关节处,血不像先前那样流了。
接着,他听见了周老师的呻吟,问了一声:“周老师,你怎么样?”
“我不行了,胸被打穿了,整个肺部都露在外面……”
黄业敬听到潘光汉的声音,叫道:“潘光汉!”
他回答的声音也不大:“我的一支胳膊炸断了!还有腿……”
这时黄业敬发现屋顶的茅草燃烧起来,心里开始着慌:“同志呢,怎么没来救火?”
潘光汉回答:“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黄业敬觉得谁塞给自己一件东西,结果一看,是 《一门火箭筒》的剧本,上面有血。他对自己说不行!要想办法钻出去,不然就会被烧死在这里。手里紧抓住染血的剧本,挣扎着要出去。他发现不远的地方有一线光,用力拨开屋顶上塌陷下来的茅草,费尽气力爬到外面。当即,一个人向他跑过来,是团部通讯员!
他拉起黄业敬的胳膊要背起来,黄业敬才发觉右胳膊也负伤,钻心的疼,但是马上制止了他,说:“屋子里面还有同志,你快去救他们,救火……”
这个通信员一头钻进去了。
第二个向黄业敬跑来的是马副团长。他撕开黄业敬的裤子,在右腿上快速缠了一道止血带。这时敌机又来了,他用棉大衣把黄业敬盖住。不知哪去了。
黄业敬的求生欲望突然高涨起来,不能让敌机打第二次!他四周一看,只见山坡上光秃秃的,太暴露了!一定要离开。正在这时,“你怎么躺在这儿?”听声音,是文工团的吴平。他马上弯下腰,一支胳膊搂住黄业敬的头,另一只手搂起一双大腿,把他抱了起来,小跑向附近的防空洞里奔去。
里面全是女同志,男同志都抢救伤员去了。
女同志马上给他包扎。她们用白布条把黄业敬裹了一个“木乃伊”。随后,黄业敬被送往了野战医院。在去医院的路上,黄业敬又昏迷过去了。
当他再一次睁开眼时,已经进入了手术室。房间里还有几张床,有人在做手术。在黄业敬身边,医生戴着大白口罩,露出两只眼睛。黄业敬迷迷糊糊地听见他们在交谈:
“伤口太多,背部伤势还不清楚,口腔出血……”
“不能用麻醉,把探针拿过来……”
接着,黄业敬好像有人从背后挖自己的内脏似的。
“只找到一块弹皮,先缝上吧……”
紧挨着他的手术台那边,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完了……”
“完了”是什么意思?死了。后来,黄业敬才知道是潘光汉牺牲了,他的胳膊和一条腿都断了,手术也没能挽救他。
黄业敬又感到自己的脚上传来一阵剧痛,像过电似的,同时听到锯子锯什么东西,忍不住喊了一声: “哎哟!”
“他知道疼痛了,肌肉也许失去了知觉。”
原来,医生们没给黄业敬用麻药,就动起了锯子。
为什么?因为伤势太重,一上麻药,他就可能醒不过来了。可是,在剧痛中,黄业敬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他再一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隐蔽部的大炕上,灿烂的阳光从挂在门口的白布帘的缝隙处射进来。他躺在了病房里。他睁开眼睛,往两旁看了看,火坑上满是人,坑的一头还有几个女同志。不用问,全是文工团的。
后来黄业敬得知,周老师在送往医院的路上牺牲了,除了潘光汉外,其他人都在飞机空袭中牺牲。排演《一门火箭筒》的七个人牺牲了六人,只剩下了黄业敬一人,还锯掉了一只腿。
另外,作曲的杨肖永,也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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