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画》第九卷“植之君子”专题
出品 / 齐浩权
著者 / 季英伦
主编 / 陈柯翰
策划出品 / 荣宝斋(呼和浩特)分店
出版发行 / 今日美术馆出版社
编者按:本卷《植之君子》专题,以历代经典梅兰竹菊荷为经,霍春阳、赵少俨师生对谈为纬,由季英伦先生历时近三年采访、整理,形成五万余字专业论述,辅以200余幅高清影像,细数历代经典“梅兰竹菊荷”名作。书中对历代主题名作从文学、绘画、哲学、鉴赏等多个纬度进行全景梳理,并深入探讨传统中国画的传承和在当下的现实意义。
本卷从选题策划到最终呈现,历时近四年,是一本不可多得的教科书级的专业论著;编者以为,本卷内容无论对中国书画的收藏、鉴赏、投资,亦或是艺术创作都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指导意义。
《一画》第九卷书影
君子之风自古为中国文人所追求,且以物自比。因此自古文人多以“梅兰竹菊荷”等题材入画,借物言志,以笔墨畅神于经验之中。早在北宋,名儒周敦颐将“莲”比为花中君子,清代文学家张潮于随笔小品文集《幽梦影》中言:“梅令人高,兰令人幽,菊令人野,莲令人淡”。四君子及荷画于宋而肇始,后兴于元,盛于明清,余绪至今不绝。
元·赵孟頫 自画像 局部
绢本设色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古人画“梅兰竹菊荷”重在养心悟道,在技的完备中更重道的淳厚。不以物累,不以物伤,于盈尺之中经营心境的平静与丰满。扬无咎以梅写文心之格,吴炳为荷观宇宙大道,郑思肖于兰求其自在,倪云林写竹聊其胸中逸气,沈周借菊喻其平淡天真。自清以降,自不乏名家能手,但去妙品、逸品也远。求新骛奇,好异尚怪,取他山之石以为玉,或急于事功求脱过早,或不重养心不修文脉,以粗以放为其风格境界,此为不修文、不养心之故。南宋邓椿云:“画者,文之极也。”为画,先为学,既追先贤之圣典,又通时代之精华,以文修心,以心为画。
梅花的历代传承有“文事”也有“艺事”。而“文事”早于“艺事”,而真正的咏梅文学起于魏晋卓尔不群的士大夫。南朝宋文学家鲍照有《梅花落》传世,诗中已经突出梅花“问君何独然”的孤高气质。有了文学的铺垫,画梅的兴起也就顺理成章,从已有的考古资料来看,画梅最早可以追溯到汉代,在河南洛阳西汉墓中出土的画像砖上就已有梅花禽鸟并置的图案组合。
北宋·佚名 花卉四段 局部 绢本设色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画史上可考的画梅图是南朝名家张僧繇《咏梅图》,曾记于唐代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惜乎不传。
元·吴镇 墨梅图卷 局部 纸本水墨
辽宁省博物馆藏
而现存最早的画梅作品,是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传为黄筌的《竹梅寒雀图》。图中所绘梅花枝横逸出、精研富丽,属于典型的“宫梅”一路,而各色禽鸟围绕梅竹或栖或落,生意盎然。
隋代之后,大唐气质不是梅而是牡丹,所以尽管有煌煌“唐诗”文事之盛,尽管李白、杜甫、白居易、李义山等一代名家皆有咏梅之佳句,但就梅一节,却都落在了宋初林逋之后。林逋的《山园小梅》清冷幽淡,闲静浑远,其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两句更是写尽梅花的绝代风姿,几令后代文人才尽。其后北宋诗人王淇叹曰“不受尘埃半点侵,竹篱茅舍自甘心。只因误识林和靖,惹得诗人说到今。”
元·郑思肖 墨兰图 纸本水墨 局部
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藏
在梅兰竹菊中,梅花和兰花其实有一种疏离的个性,一枝梅或一株孑然独立的兰会给人更多幽幽的清冷。“采菊东篱下”,东篱下采的必然是丛菊,淡虽淡矣却不冷。“空谷生幽兰”,如果是成片的兰花,幽又在何处呢?孔子在外周游十多年,历聘诸侯,一无所得,自卫返鲁的途中过隐谷之乡,见“幽兰”杂于众草之间,顿起身世之感,喟然叹道:“夫兰当为王者香,今乃独茂,与众草为伍,譬犹贤者不逢时,与鄙夫为伦也。”这是文学史上最早关于兰的记载,兰的意象从一开始就是孤独的。
宋·赵孟坚 墨兰图卷 局部 纸本水墨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孤独,是为了保持精神上的独立。所以,中国历代隐士乐于以“兰”自比,“幽植众宁知,芬芳只暗持”,他们自重而孤独,弃人间之尘埃而取高山之烟霞,隐在朝代之外,却与四季相合。孔子说,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山空人寂,水流花开,兰花的孤独是内敛的、自我的、安适的。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兰花的自在清华、馨香自重只为完成自我。疏疏朗朗,不凝不滞,兰花的飘逸身形传承了中国文学艺术史上孤独的写意精神。
五代·徐熙 雪竹图 绢本水墨
151.1cm×99.2cm 上海博物馆藏
竹画由来已久,在出土的汉唐墓室壁画以及敦煌壁画中就有它的影子。“竹林七贤”就出土于南京西善桥宫山北麓的六朝砖墓中,孤傲狂放的七贤都要用竹林作为背景,可见其时人对竹子的品性的看重。
北宋·文同 墨竹图 131.6cm×105.4cm
绢本水墨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宋·赵佶 听琴图 局部 绢本设色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到宋代编撰《宣和画谱》的时候,墨竹已经独立于花鸟科,作为一个单独的门类被列入。墨竹的兴盛,唐末五代已见其迹,藏于上海博物馆的《雪竹图》,就被谢稚柳考证为徐熙的作品。徐熙画竹“丛生竹筱,根干节叶皆用浓墨粗笔,其间栉比,略以青绿点拂”,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水墨设色”,“而其梢萧然有拂云之气”,可遥想其气度格局。
宋·苏汉臣 秋庭戏婴图 局部 绢本设色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菊花没有梅花的凌寒贞节,在调性上却更平和。我总以为菊花的调子,应该是《诗经》风范,天然淡泊中有着自由自在的从容。比如这首《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画面淡淡的,情感淡淡的,爱恨也淡淡的,淡淡的背后却是不疾不徐的执着。这种调子不猛烈也不决绝,却有着自然坚韧的力量。
宋·赵佶 芙蓉锦鸡图 绢本设色
81.5cm×53.6cm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关于菊花最早的记载出自《礼记•月令》,“季秋之月,鞠有黄华。”菊花季秋开放,凌霜傲雪,“违时而见珍”,一面成为中国文人伤春悲秋的吟咏对象,另一面,重阳赏菊的民俗,让菊花又深深地融入了民间,不再是悲伤落寞的歌唱,而是成长于土地的活泼、恬淡与悠长。南朝《荆楚岁时记》记载:“九月九日,四民并藉野饮宴”。因此,菊花在传统文化中的意象,无论是在文学上还是在艺术上,远远厚于梅、兰、竹,形成了更为丰富的调性。
宋·吴炳 出水芙蓉 绢本设色
23.8cm×25cm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清·朱耷 瓶花为画 纸本水墨
梅兰竹菊在传统上被称为花中四君子。梅有贞洁出世之姿,兰有幽谷王者之香,竹有虚心高节之义,菊有淡泊悠然之态。宋朝理学大儒周敦颐的《爱莲说》却认为莲是花中真正的君子,以其“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将梅兰竹菊都比下去了。佛祖也独独的爱莲,《阿弥陀经》描写佛国的情景是:“极乐国土有七宝池、八功德水……池中莲花大如车轮”。佛教在东汉明帝时传入中国,历代爱莲者众,不独有周敦颐,佛家的众生将莲看成佛的图腾,“我愿为佛前的一朵青莲,沐浴在静静的忘忧河上”,又是多少善男信女的心愿呢?
来源:一画会、欧雅
以上图文均节选自《一画》戊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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