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灭此虏,则鄯善破胆,功成事立矣。——班超
超于是召鄯善王广,以虏使首示之,一国震怖。超晓告抚慰,遂纳子为质。——《后汉书·卷四十七·班梁列传》
经过充分的准备之后,班超和郭恂率领部下,向西域进发,他们首先来到了鄯善国(今新疆罗布泊西南)。
得知班超等人来自东汉王朝后,鄯善王广追忆起了先祖流传下来的关于大汉天威的种种故事,于是对他们嘘寒问暖,把鄯善国内最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殷勤款待班超等人,非常恭敬。
班超等人提出,希望鄯善国与东汉王朝重建邦交,鄯善王广也是满口答应,连称求之不得。
郭恂等人非常高兴,觉得使命已经完成,大家都放松了很多,但班超没有放松警惕,他认为北匈奴经营西域多年,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
几天后,鄯善王广的态度突然冷淡下来,不仅绝口不提重建邦交的事,对班超等人也开始不闻不问,仿佛没有来过。
郭恂等人开始抱怨吃不饱睡不好,大骂胡人无情无义,翻脸比翻书还快。
班超不动声色,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整天在鄯善国国内四处转悠,精气神十足。
入夜后,班超估摸着鄯善人已经放松戒备,就轻手轻脚地把熟睡中的三十六名部属叫起来,对他们说:“宁觉广礼意薄乎?此必有北虏使来,狐疑未知所从故也。明者睹未萌,况已著耶?”
原来,班超比谁都清楚情况发生了变化,他的判断是,北匈奴使者已经到了鄯善国,这就让鄯善王广在东汉王朝和北匈奴之间如何选边站队,开始犹豫起来。
班超认为,他们不能坐以待毙,该开始采取行动了。
班超的部下们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些将信将疑。
班超说:“马上给你们看一场好戏。”
于是,班超命部下们躲在屏风后面和侧房中,然后派人把负责接待他们的鄯善侍者找了过来。
鄯善侍者进门后,班超还没等他坐定,就出其不意地问了这么一句:“匈奴使来数日,今安在乎?”
班超很会揣摩人的心思,他明确告诉鄯善侍者,他已经知道北匈奴使者来好几天了,他要求鄯善侍者立即说出北匈奴使者的居住地。
鄯善侍者完全没想到班超会来这么一出,一下子怔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班超怒目圆瞪,手握刀柄,直视鄯善侍者。惊惧之下,鄯善侍者只好把他知道的关于北匈奴使者的一切情况都照实说了。
果然和班超预想的一样,他立即吩咐部下们将鄯善侍者关押起来,以防对方反应过来以后,给鄯善王广和北匈奴使者通风报信。
先前躲在屏风后面和侧房里的部下们,看到班超这么漂亮的一手,都彻底服气了。
班超知道,成败在此一举。这三十六名部属平时都跟班超很熟,彼此间有一定的信任度,班超把他们全部聚集在大堂里,一起饮酒吃肉。
等到大家都喝到似醉非醉的时候,班超突然放下了酒杯,一本正经地说道:“卿曹与我俱在绝域,欲立大功,以求富贵。今虏使到裁数日,而王广礼敬即废;如令鄯善收吾属送匈奴,骸骨长为豺狼食矣。为之奈何?”
班超不愧是一个辩才,他的话煽动力很强: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就是为了立下大功求取富贵,可现在鄯善王广看到北匈奴使者来了,就把我们当成了累赘,如果鄯善王广把我们全部抓起来,押送给北匈奴使者,估计我们的遗骸只能给豺狼吃了。现在这种情况,你们说该怎么办呢?
这些部下知道班超点子多,情绪也被他激了起来,全都冲着班超喊道:“今在危亡之地,死生从司马。”
这时,班超已经明白,他得到了一批愿意跟他出生入死的战友。
班超打了一个手势,把大家全部聚拢在一起,说出了他最大胆的计谋:“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灭此虏,则鄯善破胆,功成事立矣。”
班超可谓是一个胆大心细的冒险家,他知道北匈奴使者人数众多,敌众我寡之下,只有放手一搏,才有可能成功。
班超主张趁着夜色,用火来进攻北匈奴使者的驻地,这样北匈奴使者突然受到暴击,也不清楚他们的底细和人手多寡,自然就会慌乱,接着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消灭掉。
北匈奴使者如果被干掉了,鄯善王广和他的国人都会受到震撼,完成建交使命自然不在话下了。
这个计谋很巧,逻辑也好理解,很多部下都表示支持,不过也有人提出了疑问:“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们是不是应当和从事郭恂商量一下,再做定夺啊?”
班超一听就着急了,大声说道:“吉凶决于今日。从事文俗吏,闻此必恐而谋泄,死无所名,非壮士也!”
班超是一个干大事的人,他当然知道这种密谋掉脑袋的事情最忌讳的是什么。在班超看来,他们能够取得成功还是任人宰割,其实时间已经很紧迫了。郭恂作为一介书生,处理正常的公务可能还好,但这么冒险的事情被他知道了,很有可能会因为害怕而暴露计划,从而导致所有人枉死,这么窝囊地死去,显然不是英雄豪杰所为。
三十六名部属都明白了班超的良苦用心,纷纷表示唯班超马首是瞻。
班超没有犹豫,趁着月黑风高,就率领手下,直奔北匈奴使者的驻地。
当时正好刮起了大风,到达北匈奴使者的驻地后,班超命令其中十个人,拿着战鼓藏在北匈奴使者驻地的后方,并跟他们约好,一旦看见火起,就猛敲战鼓,大声呐喊。
十人领命而去后,剩下的二十六人,班超安排他们全部拿着刀枪弓弩,埋伏在北匈奴使者驻地的大门两边。
一切安排妥当后,班超顺着风向纵火,一时间北匈奴使者驻地到处都是喊打喊杀,锣鼓声喧。
北匈奴使者正在睡梦中,完全没想到班超会有这么一出,一时乱作一团,爬起来只顾着四散逃窜。
班超带头冲了上去,亲手击杀了三个北匈奴使者,他的部下也杀死了三十多人,其余几百个匈奴人由于逃不出去,全部葬身火海。
天亮之后,班超才回去把这件事告诉郭恂,郭恂大吃一惊,接着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
班超何等聪明,一下子便知道郭恂是在嫉妒他的功劳,便抬起手来对郭恂说:“掾虽不行,班超何心独擅之乎?”
班超这话说到了郭恂心里:虽然你没有参与夜里的行动,但我班超也不会独占这份功劳,你就放心好了。
郭恂一听当然高兴了,呼呼大睡一晚上,什么事都没干,还能揽上这么大一份功劳,美啊!
安抚好郭恂后,班超才派人把鄯善王广请过来,让他参观一下北匈奴使者被砍下来的一颗颗脑袋。鄯善王广原本就觉得不对劲,北匈奴使者竟然没动静了,一看班超的“杰作”,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班超等人消灭了北匈奴使者的消息传出后,鄯善举国震惊。
班超自然明白一打一拉的道理,他赶紧拉上郭恂,好言抚慰鄯善王广君臣,鄯善王广没有任何犹豫,当即表示愿意归附东汉朝廷,并把自己的王子送到洛阳作为人质。
班超圆满完成了使命,而他在此过程中“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的豪迈,也成为后世固定的成语,用以激励勇敢的人们。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虽然这也是班超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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