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令的前世今身

作者：汪常

白居易《代书诗一百韵寄微之》一诗曰：“密坐随欢促，华尊逐胜移。香飘歌袂动，翠落舞钗遗。筹插红螺碗，筋飞白玉危。打嫌《调笑》易，饮讶《卷波》迟。”并自注：“抛打曲有《调笑令》，饮酒曲有《卷白波》。”这里的《调笑令》和《卷白波》皆为酒令，后发展为文学体式，此乃后话，我们来看看传统诗词艺术中小令的形成……

小令是写诗填词者最为熟悉的专业术语，是对短小诗歌种类的一种泛称，以其字数精短、易于记录事迹而为诗家所爱，我们填一首词曲小令，往往是对照相应词谱或曲谱的格律，按照规定的平仄、押韵、对仗方式进行加工，每有灵感便要来一首抒发情思。今人填词也多填小令，可以说小令虽然短小，却也五脏俱全，一首好的小令是弹性十足的，它给人带来的力量并不局限于读者的二次创作，更在于一种精神上回环往复的享受。这种精短的艺术张力实在美不可言。但即使是能诗善舞者，对小令的认识恐怕也就多止于此了。

花溪夜郎谷

小令多与中调、长调、慢、引、近等相提，在宋词元曲中是一些细分的体裁。这渊源须追溯到唐代酒令，唐人喜欢酒令，每逢饮乐便要行行酒令，类似于祝酒词之类，但是属于一种处罚的游戏。白居易《就花枝》诗云“醉翻衫袖抛小令”，可见唐人酒令着实盛行，以至发展到与歌舞相结合，成为一种综合艺术，沈松勤《唐代酒令与令词》说：“唐代酒令中最主要的有律令、般盘令和抛打令三大类型，其中抛打令最晚出，约始于盛唐，盛行于中晚唐。而抛打令的出现，是唐代酒令歌舞化进程中的一个重要的事件，它是唐代酒令实现歌舞化的一个根本标志。”小令便始于酒令中的抛打令，这抛打令不仅在内容上实现了歌舞化，其组织形式也实现了歌舞化，“而且抛打令拥有一批专门的歌舞曲目，是具备独特文化性格的酒令歌舞”，韩愈有诗云“令征前事为”，就是说被罚者需要根据之前的曲目格式写出新的令词，以供歌妓舞唱，《调笑令》便是其中一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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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古人音乐舞蹈的记录方式欠缺，人们无法完整的传承这种艺术形式，导致这令词逐渐脱离歌舞，进而演变为我们今天熟知的一种文学体裁。唐人之后，这种令词多经文人加工，温庭筠便创有词牌若干。至于令词的长短，唐人并无定论，据霍明宇《词中“小令”一体辨析》载，直至明朝嘉靖年间，顾从敬重印南宋《草堂诗余》时，才开始将宋词以字数长短分为小令、中调、长调，“后来，清代毛先书根据顾本的方法，在《填词明解》中进一步指出：‘五十八字以内为小令，五十九字至九十字为中调，九十一字以外为长调’”，以此推论，小令作为以字数长短划分的标准乃是明清以后的事了。这种标准并不科学，但也大体上符合人们的习惯，虽颇有争议，也终究沿用流传至今。

至此，我们说的小令都是站在宋词的角度，也是人们习惯上的共识，但往往因此误以为元曲小令也是如此，实际上宋词的小令和元曲的小令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以上提到，宋词的小令分类多是以字数多寡为依据的，而元曲则是以曲目为根据，无论字数多少，只要是表达一个完整意思的单调曲子都称为一个小令，因此有上百字的《百字折桂令》也称为小令。另一事实可以作为佐证，那就是元曲可加衬字，这样一来，同一曲牌的字数也就长短不一了，不是那么容易以字数划分的。

毫无疑问，认识到小令这种短小诗歌的起源与发展，有助于更深层次的研究与创作，参照当下新诗诗体的建设，或可借鉴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