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清远《戏浪》 扶摇直上九万里

卢清远 《红鱼》

赵少昂、卢清远《孔雀》 清远仁弟画孔雀既成邀予补石并志。壬戌新秋少昂于香岛

岭南画派向来注重写生，在花鸟画上这一特点彰显得尤其清晰。在高剑父纪念馆举行的“回家”展上，出生于1946年的卢清远，其系列雄鹰作品以击长空、啸风雪、搏海浪的生动姿态撼人心目。而这既得益于他在北美尤其是加拿大多年的日常所见，更源于他作为赵少昂先生的嫡传弟子继承了岭南画派的写生态度，面对域外题材，具备“折衷中西、融汇古今”的开创精神。

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江粤军、李巧蓉

中学时作品送法国展出

随赵少昂学画进步神速

卢清远祖籍广东梅县，在广州长大，小时候就对美术颇有兴趣，逢年过节喜欢做些贺卡和同学们交互往来。读中学时，学校里有一位语文老师李守真曾跟赵少昂学国画，也是当时颇有名气的画家，卢清远课余时间就跟着他学画画，打下了岭南画派的基本功。当时六榕寺经常会有一些国画家聚啸雅集，卢清远跟着老师一起去观摩、学习。到高中时，卢清远的画作已经能够参加全国青少年画展了，恰逢中法刚刚建交，他的《柳蝉图》还被选送到法国展出。“当时我读的是中大附中，那天早操时校长公布了这一消息，我感到非常光荣，对画画就更加上心了。”

后来，卢清远顺利考入了广东教育学院美术系就读。因为一直对中国古典文学、诗词歌赋比较感兴趣，他还同时辅修中文。

由于父亲是泰国华侨，为了方便见面，上世纪60年代后期卢清远移居香港地区。早年就在老师和其他一些朋友那里接触过赵少昂先生的画作，卢清远非常喜欢他那精炼豪放的用笔，又知道赵少昂在香港地区开办了画苑授徒，卢清远一安定下来就带上自己的习作到岭南艺苑拜访，希望跟着赵少昂继续深造。“赵老师看了我的作品，鼓励我说：‘已经有不错的基础了，会很快进步的。’这让我太开心了。”

就这样，卢清远跟着赵少昂学了五年左右的时间。赵少昂的毫无保留和认真教学让卢清远受益匪浅。“上课的时候，我们提出问题他都会很耐心地解答，下课后也会拿出他的画稿让我们带回去临摹，再对我们的临作进行详细点评。我还记得有一次，同学们希望赵老师示范画孔雀，赵老师表示孔雀很复杂，先画了孔雀的头和一片羽毛给我们看，要我们回去练习，自己画出一只完整的孔雀。我很认真地画了一张，老师看了，指出我在翎毛上画得不够好，又做了示范，让我回家继续画。如此到了第三张，老师看了觉得很满意，还帮我补了石头题了字。”这张合作完成的孔雀图，卢清远一直珍藏在身边。每回拿出来，老师为他讲解画法时的神态历历在目。“孔雀翎毛上那个圆圈周边有垂下来的一根根小小的毛，一般人很容易画得太整齐，就像鱼骨头两边的刺儿一样，不好看。老师细心地给我解释以后，我才掌握了基本技巧。”

对话卢清远——

独创“湿画法”

中西结合绘雄鹰

广州日报：岭南画派很有开创精神，您自己也总结出一种“湿画法”，是怎样获得的灵感？

卢清远：可以说这是从岭南画派的撞水撞粉法发展出来的。当年，居廉、居巢和“二高一陈”等前辈用绢和矾纸创作，水撞下去后会产生变化，就是水的中间颜色比较淡，边上则形成比较深的痕迹，产生了斑驳淋漓的效果，以此来画树干、枝叶等变化就很丰富了。但到了赵少昂老师及我们这一代，用麻纸等生纸比较多。这些纸是吸水的，会洇开，撞水的效果没那么明显，我便想，假如要画一朵花，直接将花所在的纸面部位都喷湿了再作画，是不是会出现不一样的感觉。后来尝试画牡丹，效果果然很柔和、很有层次感，而且花瓣看起来特别透明轻盈，于是就一路实验下来了。

广州日报：我们都知道高剑父先生的诗歌写得很好，您也非常喜欢古典文学，您觉得文学修养对您的创作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卢清远：文学修养对一个画家的创作影响挺大的。因为中国的诗词歌赋在用词造句上非常精炼，创造了很吸引人的意境。中国画除了笔墨技巧，造境也同样重要。有的画家文学修养高，他的作品耐人寻味，有高雅流动的气韵；有的画家没什么文学修养，画出来的东西往往比较平庸甚至俗气。我画画的宗旨是要比较唯美，所以在造型上以形传神，这个神就像是文学中的提炼升华。

广州日报：您为了画好鱼，会买鱼来养，画鹰又是如何去近距离观察它们的呢？

卢清远：在加拿大的自然界，我感受着鹰的精神。我通过摄像机、相机和科普节目等，可以捕捉到鹰最美、最好的一瞬间。今人是非常幸运的，古代没有动物园，也没有这些高科技手段，要仔细观察苍鹰、老虎等飞禽猛兽远比我们难。所以，今人理应比古人画得更好些。

广州日报：那您在画鹰的过程中会借鉴古人吗？

卢清远：我画鹰从来没有临摹过前人。因为我学过西画，有一定的素描基础，也有中国画的造型能力。我通过收集自己喜欢的鹰的神态还有动作姿势，再加入自己的感受和理解，相信能够将鹰最有英雄气息的一面表现出来。迄今为止，我画过的鹰有几百上千张了。

广州日报：那您有没有发展出一种专门的画鹰技法？

卢清远：因为我想表现鹰的刚猛有力，在用笔上会更加泼辣豪放，尤其是对鹰的嘴巴、翅膀和爪子都要着力刻画。在背景处理上也注重营造雄浑开阔的意境。如果单独画一只鹰，没有背景渲染很难让观者进入那种氛围，但加上了狂风骤雨、波涛汹涌的画面，鹰的精神就被烘托出来了。就像这次“回家”展上的《戏浪》，鹰占的位置虽然不多，但那种凛凛然的气息通过大风大浪反而被放大了。

广州日报：您这次展出的《鹰扬万里》，画面上回眸一望的鹰给人以拟人化的感觉，这件作品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吗？

卢清远：这是香港回归二十周年时举办了一个全球水墨画大展，从世界各地选择了五百位画家参展，我是其中之一。为此我画了这张六尺整纸的《鹰扬万里》。因为万里长城是中华民族的象征，我将其作为前景的一部分画出来，而且在山上蜿蜒起伏有如东方巨龙，然后画了我最拿手的鹰，就是希望表达一种鹏程万里的精神。

“画鱼高手”“画鹰圣手”美名扬

撰《岭南派画法》影响深远

但卢清远最喜欢的是画鱼。因为香港地区地少人多，高楼林立，像钢筋水泥森林，大家生活节奏又很快，走路都匆匆忙忙，这种压迫感让卢清远越发向往鱼儿在水里逍遥游的感觉。为了能好好写生，卢清远还买了一个非常大的鱼缸，摆在家里每天观察。“香港的房子都比较小，这个鱼缸占了客厅很大的位置，我想画神仙鱼就买神仙鱼回来养，要画锦鲤就买锦鲤回来养……”

到卢清远从赵少昂那里出师时，他已经是香港地区远近闻名的画鱼高手了。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卢清远受邀到中国台湾的历史博物馆举办个展，作品备受认可，很多人都希望他前往教学。因此，在不惑之年，卢清远又移居中国台湾，在那里开班授徒，传播岭南画法。卢清远始终注重写生，即便到了现在，他也常常带学生到大自然中去观察、体会。“只有真正面对美的东西，才能给我们带来发自内心的创作冲动。”

因为画画得好，课讲得棒，卢清远不仅为电视台录制“话我国画”的节目，还应邀撰写一套三册的《岭南派画法》，有点像《芥子园画谱》，又做得更为细致。“彩色的，有分解图，有文字说明，还配了诗歌。譬如说画牡丹，花瓣、叶子、枝干，一个一个步骤都分解得非常详细。”这套书出来以后备受欢迎，可以说凡是学岭南画的皆人手一套，不知再版了多少回。就譬如这次“回家”展的策展人刘云山，在开幕前一见面便迫不及待地告知卢清远，当年在美国通过这套书就已经和他神交了。

1994年，卢清远移民到加拿大的温哥华。由于环境变了，他的创作题材也发生了巨大改变，并让他成为画鹰圣手，声名远播。“加拿大非常辽阔，地广人稀，能看到很多鹰，感觉太棒了。特别是在太平洋边上，海浪非常大，但鹰敏捷地俯冲到水里捉鱼，一点也不受影响，让人想起了《海燕之歌》，备受感染，马上有一种要表现雄鹰英雄气概、刚毅个性的冲动。蓝天白云之下，看到它们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翱翔，又会被其无拘无束、悠游自在的状态所打动。所以，我喜欢画鹰，也希望通过画鹰展现个人的艺术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