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不提，同游者的作品，具体说有陈小蝶《湖上诗痕录》、《湖楼春影辞》、《理安溪梦记》及江红蕉的《清游碎记》，或记山水之胜，或借景抒怀，文眼里所折射出的，不外乎优哉游哉、怡情闲适的旧派文人的风流心性；最为有趣调皮的要算周瘦鹃，他居然根据此次游乐的所见所闻，构设了一个短篇言情小说《平湖秋月》，将赤燕生（即江红蕉）的整个游程描述为一次艳遇，讲述其怎样遇见心仪的女子，而终于无缘搭讪乃至得了相思病，后来又是如何在医院后院巧遇该女，怎奈人家名花有主且已育有一子，赤燕生的美梦终于破灭云云，把现实生活中的江红蕉好生戏弄一番。不过，此乃旧时文人遗习，好友之间，谑而不虐，本不足为奇，有时反倒是愈谑愈雅。依我看来，周瘦鹃跟江红蕉开的这个玩笑，不仅不会让人产生误会，反倒极易让读者对他们的游乐活动产生好奇、艳羡之感，进而或可借此提高他们的名士声望，也未可知。

《湖上》封面所画，乃是泛舟湖上所见。按照周瘦鹃的描述，此处似乎是平湖秋月了吧。自此处望去，远处湖堤一痕、绿影幢幢，近处止水湛湛、波光澄然；上则天色空濛，下则游鱼聚影，果然好一幅西子靓装。画中并不见人迹，可是读画者却觉得这荡舟人就在自己的眼中。倘细品，则似有风吹来邻舟中妙语如莺，绿荫里好鸟弄舌；水中锦鲤数尾，其欢快悠游、竞相追逐之状，又分明让人联想到嬉戏湖上的游子，而这时候，人就是鱼、鱼也便是人了，人乐，鱼亦然。鱼水之乐殆同于男女之情，其寓意既是“湖上”二字的点题，又紧扣了周瘦鹃的文意。画面上，除了必不可少的设计元素之外，余则大片留白，从而营造了一个空濛、清幽却也热烈、温馨的意境，观后令人击节。

有资料显示，为此书作封面的是画家李宇。右下角有一斧头的标识，此乃李宇作画的习惯性落款。这种落款形式，金小明先生认为属于彼时“洋场化”署名的“衍化类”，这是颇有见地的判断。除此之外，截至目前我还不能查到有关李宇的任何详细资料，我也曾设法向一些专家和研究者求教，然而他们对其也不甚了了，这使我很感到遗憾。由此也想到，李宇所处的年代，正值中国现代书籍装帧艺术的黄金时段，彼时大量的作品只留下了古怪的款识或干脆没有署名，倘若有哪位高人能够潜心解开这些谜语，那么展现在我们眼前的将可能是另一个群星闪烁的艺术苍穹。

文并供图/群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