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金生
1898年八月初三,对于慈禧太后、袁世凯,还是谭嗣同以及同谋者康有为、梁启超等,想必都度过了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但这却不包括事件漩涡中的另一个当事人——光绪帝。他或许也在为如何顺利推行新政而发愁,但刚从颐和园回来的皇帝并未感到这一晚有何异样,不过,这也许是他一生中最后一个平静的夜晚了。
八月四日的“申刻”(下午3至5时),慈禧太后回到西苑,光绪帝很晚才得到消息。对于太后的突然到来,他想必也是惶恐不安,慌忙照例来到瀛秀园门外跪接。翰林院侍讲恽毓鼎于清朝最后一年将所见所闻纂成《崇陵传信录》,书中记载,慈禧还宫后直抵光绪帝的寝宫,气愤地诘问他:“我抚养汝二十余年,乃听小人之言谋我乎?”光绪皇帝战栗不发一语,良久才嗫嚅着说:“我无此意。”慈禧太后唾之曰:“痴儿,今日无我,明日安有汝乎?”遂传懿旨,以皇帝不能理万机为辞,临朝训政。而根据《清朝起居注册》,光绪帝当晚由养心殿移住西苑瀛台涵元殿。自此,光绪帝被囚禁在瀛台。
虽然恽毓鼎描绘得有声有色,但却禁不起考证。首先,据茅海建《戊戌变法史事考》,光绪帝移住瀛台,只不过是按例行事,并不能证明是被囚禁。以光绪二十四年为例,闰三月十三日至十七日,慈禧太后为探望恭亲王奕䜣,住西苑仪鸾殿,光绪帝随即移住瀛台涵元殿。十八日,慈禧太后回颐和园,光绪帝一路送回,当晚住颐和园玉澜堂。六月初八日,慈禧太后为其夫君咸丰帝的冥诞回西苑,光绪帝在瀛秀园门跪接后,移住瀛台涵元殿,初九日在顺贞门内跪送后,回宫中养心殿。六月二十一日,慈禧太后为光绪帝生日回西苑,光绪帝在瀛秀园门跪接后移住瀛台涵元殿……由此可见,八月初四,光绪帝在瀛秀园门跪接慈禧太后后,移住瀛台涵元殿是正常现象。若此时光绪帝回到宫中养心殿,倒显得不正常了。
另外,到第二天,光绪帝依旧是单独行使皇帝的权力,处理政务,并未丧失权力。初五日,光绪帝告诉军机处其明天工作日程的安排。其中有明天仍是单独见军机,还有“瀛秀园门跪送”一语,是指光绪帝认为慈禧太后会照原计划于初六日回颐和园;“还宫”,是指光绪帝初六日跪送慈禧太后之后仍将移住宫中养心殿。
初五这天光绪还有两场重要活动,其一是在勤政殿接见袁世凯。前面已经提到,袁世凯奉旨定于这一天请训,所谓的“请训”,即新官上任前请皇帝予以训示。袁世凯18日收到荣禄派人送来的要求其尽快归队的急件,但因事先已安排20日请训,不便立即离开,他请幕僚给荣禄起草了一个申请延期的呈文。
袁世凯的《戊戌日记》,称这一天被光绪帝单独召见,而不是慈禧太后与光绪帝同见。这说明慈禧太后尚未走到前台。日记里还提到君臣二人的谈话内容,据记载,谈话中光绪并没有给谭嗣同所谓的“按计划行事的朱谕”,袁世凯则劝谏光绪帝变法不要过急,强调“尤在得人”,还特别推荐由张之洞辈赞襄主持,说恐新进诸臣“累及皇上,关系极重”。
当然,这只是袁世凯的记载。在康有为《康南海自编年谱》、梁启超《戊戌政变记》、苏继祖《清廷戊戌朝变记》、费行简《慈禧传信录》等文献中则说,这次召见,光绪帝有密诏付袁,有的没有说明密诏内容,有的则明确说其内容就是令“锢后杀禄”的。但房德邻、茅海建、马勇等学者都认为,这些记载并不靠谱,所谓光绪帝的密诏,不过是子虚乌有。
之后,光绪还在勤政殿接见了伊藤博文。双方之间的谈话前后大约一刻钟。伊藤准备借机谈谈日本政治变革的经验和体会,然而皇上似乎对这些谈话兴致不是很大,在交代将会有总理衙门王大臣向伊藤专门请教后,转而问伊藤能够在中国盘桓多久,前一次到中国是在何时,这一次还准备游历哪些地方等无关痛痒的对话。从谈话记录看,丝毫感觉不到发生了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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