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有一次为什么会盛赞贾母的智慧？

陈能雄/文

在贾母八旬之庆期间，贾府开设了两处筵席，宁国府主要招待男性官客，荣国府主要招待女性堂客。尤氏那几天在荣国府帮忙招待女客，晚间就到大观园的稻香村歇息。有一天晚上，尤氏、李纨、贾宝玉、喜鸾等人在贾探春的晓翠堂说笑，鸳鸯走进来传贾母的话：“到园里各处女人们跟前嘱咐嘱咐，留下的喜姐儿和四姐儿虽然穷，也和家里的姑娘们是一样，大家照看经心些……有人小看了他们，我听见可不依。”

贾母的话犹如圣旨，李纨赶忙把各处管事的头儿叫过来吩咐此事，管事的女人出去后再把贾母的指示传达给自己部门的人，很快这个消息就传到园中各处的岗位。原本自由散漫的下人，赶紧端正工作态度，照老太太的意思去做。尤氏见园中的工作秩序顿时好了许多，就笑着夸道：“老太太也太想的到，实在我们年轻力壮的人捆上十个也赶不上。”当时，厅堂里的人都是大观园中出类拔萃的女孩，其中有管家能手贾探春，而尤氏却说十个人也抵不过一个贾母，这是极其高的评价。

李纨也说：“凤丫头（王熙凤）仗着鬼聪明儿，还离脚踪儿不远。咱们是不能的了。”众所周知，女强人王熙凤精明能干，是脂粉队里的英雄，荣国府的台柱子，她与贾母相比还是有不少差距，尤氏、李纨等人觉得自己拍马也赶不上老太太。这种对比让人想起“牛、牛尾巴、牛毛”的典故，如果贾母是一头牛，王熙凤是牛尾巴，那么尤氏、李纨等人则是牛身上的毛。尤氏、李纨所说的话不是当着贾母的面讲，可以排除逢场作戏的可能性，她们对贾母的钦佩之情是发自内心的。

贾母德高望重，尤氏奉承她是常有的事，而这次的赞美之声最响亮，她为什么会盛赞贾母的智慧呢？我觉得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尤氏通过亲身经历，发现园中的婆子玩忽职守，胡言乱语，对荣国府之外的人有些怠慢。

那天晚上，尤氏忙完事情后回到园中，见各处大小园门都没有关好，灯火通明，而值班室里却空无一人，上夜的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喝酒赌钱去了。时值八月，天干物燥，要是不小心失火怎么办？这段时间来荣国府贺寿的人又多又杂，要是混进几个贼人，园中丢失掉一些物品是小事，要是伤及到姑娘们就糟糕了。园中的安保制度存在很大的问题，管事的头儿不作为，底下的值班人员擅自离开岗位。尤氏身边的小丫头到婆子们平时议事的场所都找不到人，这如何应对突发事件呢。

还有就是员工闲散懈怠，工作态度很差，常常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消极思想。小丫头让两个婆子去传管家的女人，说东府奶奶有话吩咐，而两个婆子觉得自己是负责看屋子的，其他事一概不管，拒绝跑腿。她们言行无礼，拿话怼小丫头：“你那老子娘在那边管家爷们跟前比我们更会溜呢……各家门，另家户，你有本事，排场你们那边人去。我们这边，你们还早些呢！”这是嘲讽宁国府主仆的话，尤氏听了脸上无光，而“各门各户”的话更是直击她的痛处。婆子的言下之意是让尤氏管好自家人就可，不要多管荣国府的闲事。

宁国府和荣国府本来同气连枝，尤氏贵为族长夫人，派小丫头嘱咐园中婆子做好安全工作，都被奚落一顿。而喜鸾、四姐儿等人身份普通，她们进园子玩，则有可能被婆子们冷眼相对。如果任由这种作风盛行下去，那么就会得罪许多亲戚朋友。贾母考虑周到，她在这个时候派鸳鸯到园中传话，就是要整顿婆子们的工作作风，让她们对客人以礼相待。尤氏对此有切身体会，所以她很佩服贾母的英明睿智。

二是贾母嘱咐园中员工的话，让尤氏很解气。

贾母嘱咐园中各处的女人善待喜鸾、四姐儿，表面上与尤氏毫无关系，实则有不可分割的联系。贾母从王熙凤哭泣这件事知道昨晚园中两个婆子得罪了尤氏，尤氏这样的体面人都会无端受下人的气，喜鸾和四姐儿在园中能不能得到礼遇，就可想而知了。贾母爱护喜鸾和四姐儿的举动，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就是重视尤氏所遇到的问题。贾母与鸳鸯聊天时说：“难道为我的生日，由着奴才们把一族中的主子都得罪了也不管罢？”显然贾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她要纠正这些无礼的行为，让园中的婆子反省自己工作上的过失。

贾母话中所说的“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其实批评的就是两个看屋婆子这种类型的人。她们看人下菜碟，要是王熙凤传唤她们，她们立马屁颠屁颠地前去待命，而尤氏是东府奶奶，她们就不大放在心上，把她的话当做耳边风，懒怠去做事。

尤氏受气的第二天，贾母就嘱咐园中的女人对喜鸾、四姐儿以礼相待，就是提醒她们更要懂得尊重尤氏，这无疑是打脸两个婆子。贾母虽然没有像王熙凤那样派人把两个婆子捆绑起来，但尤氏却觉得老太太的做法更解气，老太太不动声色地为自己出了一口气。尤氏忽然觉得老太太很在乎自己的感受，有一种人到中年还被长辈宠着的感觉。尤氏折服于贾母高深莫测的管家智慧，更对她的关爱心存感激，所以，她此次对贾母的赞美毫不吝啬溢美之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