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奇百趣渔事——钩尖上的鄱阳

渔,会意字,从水,从鱼,是与水和鱼亲密无间的“鱼水关系”。千百年来,与鄱阳湖渊源最深的鄱阳人,在与湖同呼吸、共命运的岁月里,以渔为业、以渔谋食,发生了许多千奇百趣的鄱阳渔事。

以船为脚

7000多年,人类“刳木为舟,剡木为辑,舟辑之利,以济不通致远。”这是《易·系辞》中关于船的记载。“既济”与“未济”是《周易》最后两卦,古人分别以船的得济与否来象征事情的成与败。船所寓意的“获救”与“希望”,在诺亚方舟上更是被完美诠释成社会性、甚至人类性的希望和重生,并被抹上了神话色彩。

在水乡泽国鄱阳,“渔村绕水田,澹浦隔晴烟”(唐·卢纶),船是不可或缺的交通、生产、生活工具。渔舟唱晚、同舟共济、溯水行舟、顺水推舟、野渡舟横……,船延伸了鄱阳人的脚,拓宽了鄱阳人的路,引导鄱阳人跨越万水千山。

鄱阳的船很多,鄱阳的船像鄱阳人的“脚”一样重要。其中最常用、最轻便灵活的叫“渔划子”。渔划子有两种,一种叫扒网划子,船头、船尾微微上翘,桨装在一侧;一种叫罩网划子,头尾宽平,两边双桨。鄱阳渔民把十来岁的半大孩子称为“脚划子”,意为“虽担不得重担,但打打酱油、买买油盐”还绰绰有余,且使唤起来非常方便。这一俗称,也准确解释了渔划子的用途。91岁的老渔民邱万泉从小就做“脚划子”与家人在湖上打渔,风里去浪里来,练就了一身打渔的好本领,虽然现在已洗脚上岸安享晚年,但对自己做“脚划子”的经历念念不忘。“世上什么苦?打渔磨豆腐”,邱万泉老人抿了口茶,又摇了摇蒲扇,望着门前的川流开始回忆:“旧社会,许多渔民岸无居所,只能以船为家。我就是在船上出生的,奶奶也是病死在船上。我们这些以船为家的人,每年都是随着渔汛或鱼群迁徒而飘泊,四海为家。”

船是渔民的脚,还是渔民的家。船在渔民们眼中是比珍宝还要宝贝的东西,即使破烂不堪也舍不得丢弃。“沉船捕鱼”就是在这种境况下滋生出来的一种捕鱼方式。邱万泉老人年轻时在饶河沉过船捕鱼,他清楚记得,要“先把破船、烂船用木板钉好,然后捡来树枝、水草放在船内并钉上木板,上面再盖些砖头,把船沉到鱼多的深水区。两三个月后,树枝、水草腐烂,就会吸引鲇鱼等深水鱼钻入舱内觅食。沉船的时间一般在秋冬水退后,起船大概在来年正月元宵前后。虽然是破烂船,但在截留鱼方面的表现并不逊色,往往能给主人带来满意的收获。”

大网船、丝网船、布网船、跑风船、跳白船、钩网船、镣船……,鄱阳渔船的种类就像鄱阳湖的浪花一样花样百出,每一种船、每一张网的背后都有当地人的精妙解读。鸬鸟船就是其中较特殊的一种。鸬鸟船非常好认,船两边栖着鸬鹚鸟就是。双港镇杨家村渔民邹水义是个咬鸟好手,68岁的他与湖打了一辈子交道,认识每个鱼窝。他养的鸬鸟通人性,能认识人,还听得懂人话。他给每只鸬鸟都取了名字,赵子龙、罗成、金大力……每当夕阳西下,渔舟唱晚的时候,辽阔的湖面上就会回荡起邹师傅嘹亮的唤鸟声。

以水为命

对于鄱阳渔民来说,船是脚、是家;水域资源就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全部依托,是维系渔业社会的人际脉络。他们知水、识水、爱水、守水、护水、争水,视水如命,甚至不惜为水拼命。民国初年,双港、管驿前、姚公渡等地渔民,就因为有人霸水面“坐滩”引发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打滩”运动。

坐滩,就是把渔钩日夜挂在水中不收起来。据邹水义师傅回忆,鄱阳、万年两县夹河的庙湾埂、夹尾咀洲地上,有条长约120里的河,从老鄱阳镇起至莲湖龙口止,渔民称之为官河、公河。河两岸居住着世代以渔为业的渔民,还散布着许多半耕半渔的农民。如此众多的人同在一条河里捕鱼,纠纷、斗殴时有发生。刚开始时,管驿前雷家洲的豹德在晏公滩坐滩,紧接着莲湖毛家也在小港口以下坐滩。这样一来,便妨碍其他渔民正常捕鱼。于是引起众怒,双港杨家村邹姓渔民带头“打滩”,整条公河渔民随即响应,发动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打滩”运动,将坐滩全部打掉。

打滩事件震动了官府,官司打到县法院,当事方各执一辞不服判决。于是将官司打到九江法院,经过几次过堂,判决书下来了,但却是按“四早”和“八歇”进行裁决,对“四早”、“八歇”的水域及捕鱼方式都做了规定。所谓“四早”,是指在该河捕鱼历史最早的四大家;“八歇”,指半耕半渔的农民,因为他们常用撑篙网、罩网、扒网、脚网、布网、卡子、葫芦网、铁镣这八样渔具。鄱阳渔谚“四早八歇”,就是由此而来。

面对判决,以管驿前刘姓为主的渔民嫌判给自己的水域划得太少,坚决反对,于是又将官司打到南京最高法院。不料,打成了一场拖皮官司,一拖就是两年多,最后仍是维持九江法院原判。旧社会,“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场官司前后打了三年,把当事方全都拖垮了。从南京回家的时候,管驿前人剥下身上的皮袄卖掉当路费;姚公渡人带去的一把好伞只剩下一根伞棍子;邹姓渔民本来口吃,过几次堂后更是结结巴巴。后来,剥皮子、伞棍子、细碎子分别成了管驿前、姚公渡、邹姓渔民的外号。

以渡为家

船,乘载了渔民的五味人生。供船停泊、倚靠的渡,则是渔民心中最柔软、最温情、最舒适的精神家园。

“草木森森小径斜,隔溪一簇野人家。蜻蜓雨集青蒲叶,络纬秋鸣白豆花。匡老山高带河汉,番君湖近净尘沙。凉风袅袅吹秋衣,欲挟飞仙上客槎。”这是元时邑人叶兰笔下的“小渡”,在三庙前乡,曾是鄱南乡村要渡。鄱阳江河湖网纵横交错,津渡颇多。除现代轮渡外,极大部分分布在各乡镇,且多属古渡,如古县渡、漳田渡、童子渡、姚公渡、管驿前柳林津等。

随着陆路交通的四通八达,忙碌千年的古渡,今天几乎很少使用。那些踏冰履雪摆渡的艄公,也已改行。但对于习惯坐船进出,喜欢看客帆远水、渔舟唱晚、江枫渔火的鄱阳人来说,这些古渡已成为具有特殊意义的精神寄托。

县城东端的姚公渡,系明代姚姓人士出资所建,曾是城东与河南岸交通要渡。拾阶而下,沿水岸绕行,原来的老姚公渡村已整体迁走,几条曾经在湖上千帆竟发的渔船也搁浅岸上,像承载不动太多旧事而凹陷、裂缝,阳光洒下来,漏射出一闪一闪诡谲的光。行至村尾,终于见到最后一位坚守在渡口的渔者沈庆和。他正在整理丝网,脚下放了个大木盘,身后是个简易搭建的小木棚,身前湖面上有几排网箱。

沈师傅对渔法很有独到见解:“丝网只能捕获小鱼,这个季节,粲鲦鱼喜欢浮上来嬉戏、觅食。傍晚的时候下网,早晨4点钟收网,平均每天都能收获10多斤粲鲦。”记者观察发现,他手中的丝网,用尼龙丝织成,网眼很小。“主要是利用网眼在水中的光线折射,来诱捕粲鲦等小鱼。”爽快的沈师傅对丝网捕鱼之法毫不保留,他还告诉记者,他顺带养了几十个网箱,专收鳜鱼、黄丫等名贵鱼,留到年节价高时再卖。

据姚公渡村支书黄海娇介绍,姚公渡村现有186户、642人,其中靠捕鱼为生的约占五分之一。今年62岁的沈师傅就是这五分之一当中的一员,他像“神仙”般居住在老姚公渡口,用一种遗世独立的人文景象和生活现实,向我们展现出鄱阳渔民最古老、最本真的样子。这样“活化石”般的老渔民现在虽不多见,但在管驿前、杨家铺、莲湖等老渔村仍有踪可寻。

乐安河与昌江在这充满古意的姚公渡交融汇合,然后曲折向西朝尧山和龙口方向奔流,沿途还将汇聚诸水,最后在莲湖完成对家园最后一次深情“回眸”后注入鄱阳湖。滔滔湖水淘去了无数渔村和渔者的身影,但对于一些喝鄱阳湖水长大的乡民来说,总有一些传统需要坚守。管驿前对岸、已整体迁移的余蔡村村民,每天仍会渡船过河,回故园锄草种菜。早晨6点多钟,蔡水根就从管驿前渡口乘船过渡,他今天要回去割些韭菜花来卖。见记者好奇,他便热情地发出邀请:“一起过河去看看。”

船摇摇晃晃地在水中荡漾,几分钟就到达对岸渡口。蔡水根上岸后第一件事,就是到位于渡口的梅王庙里祭拜。40多岁的壮汉,朝着他们的水神神像虔诚膜拜,毕恭毕敬。梅列侯王,乃梅鋗。据《项羽本纪》载:项羽入关分封诸侯,“番君吴芮率百越佐诸侯,又从入关,故立芮为衡山王,都邾。番君将梅鋗功多,故封十万户侯”。刘邦登基后,吴芮被封为长沙王,梅鋗被封台侯。“当吴芮徙封长沙王时,梅鋗也率众西迁到长沙郡之新化、安化梅山”(《百越源流史》)。梅鋗征战过的地方,流传着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不少地方至今仍将他当作神灵供奉。据可考资料显示,梅鋗的父亲是吴芮的老师,还是吴芮的亲娘舅。

令人称奇的是,晏公、梅王、周颠等水神诸灵,就生活在鄱阳乡野民间,这是斯地的传统也是事实。这些水神对于渔民来说,就是天地自然,就是生,就是希望和想象。

以渔为趣

鄱阳人自古就精于渔法,据《康熙鄱阳县志》记载:唐天佑年间,有渔者柳翁,常乘小舟钓鄱江中,凡水族之内与山川深远者,无不周知鄱阳渔者。除成年渔者外,鄱阳渔童也久负盛名,“楚童能捕鱼,乃在水边居。手取眼不顾,情知獭未如。鬓上浮萍草,点点绿有余……”北宋诗人梅尧臣也对渔童赞不绝口。

与大人以渔为业、以渔谋食不同,渔童们捕鱼更多是因为好玩,但他们的捕鱼方式和手段却很有趣。“围塘捕鱼”就是乡间孩子们暑假最爱的活动。长在乡野的孩子大多比较皮实,也比较“野”,宁愿被太阳“烤”得冒油、长痱子长疖子,也不愿好好在家呆着。响水滩草埠头村的孩子们夏天最喜欢去的地方是池塘,下午两三点钟,孩子就像下饺子般把自己下到水塘里。狗刨、扎猛子、打漂洋,好一通“兴风作浪”,终于把水搅混,把鱼搅得晕头转向乱蹦乱跳,于是便开始“混水摸鱼”。“机灵点的,会事先准备捞箕捞鱼;憨厚的就直接用手捉、用脚踩。鱼在人群当中窜来窜去,一些吓破胆的鱼甚至会主动往脚上撞……”说起童年趣事,50多岁的叶成林像个孩子般天真起来,“真跑了好多大鱼咧,都是擦着我的脚背一闪而过。很多人都会和我一样在池塘中‘瞬间急冻’,瞪圆了眼睛高喊‘哇,跑了一条大鱼哟’……”

涨水的时候,叶先生喜欢用竹鞭放黄丫头,“先准备一根1米长的竹鞭,一头扎麻绳或粗棉线,线头上挂枚钩,钩上挂蚯蚓。然后把竹鞭斜45度插在岸边,让钩沉入水下20公分左右。每天傍晚放钩,第二天赶早去收钩。一次放50根,至少有30根有鱼咬钩。然后提着鱼去上学,在路上把鱼卖了。那时卖1角钱1斤,放一次黄丫头的钱,可以‘养’好几天嘴。”叶先生坦言,他爱吃零食的习惯就是这样养成的。有时,他还会把蜘蛛网搓成鼻屎大的小丸,再偷偷蘸点香油,挂到钩上去拂粲鲦和翘嘴鲌,“这些小鱼喜欢成群浮在水面上吃浮食,二三米长的竹鞭加上等长的丝线,可以不惊动鱼群远远地抛钩,蘸了香油的蛛网丸是这些鱼的最爱,都抢着咬钩,个把小时就能钓满一碗鱼。回家用盐腌了,第二天下锅用小毛柴火慢慢烘干,真好吃呀……”

鄱阳是水乡泽国,在水里泡大的城里孩子同样也是捕鱼行家。以前,高门口、十八坊一带的孩子一到暑假,几乎每天都要下河戏水、捉鱼。不仅如此,他们还把“涨水黄丫退水虾”、“黄鳝、蛤蟆见光瞎”、“鳜鱼喜欢透沙滩”等渔谚编进跳绳、踢键子等游戏当中。夏夜,他们打着装有四节电池的大电筒在野外照蛤蟆;退水时会用虾网捕虾;涨水时会钓黄丫头;农历七至九月会在水底打沙窝捉鳜鱼。

程晓晓是这群孩子当中捉鳜鱼的高手,打沙窝前她会先扎猛子“探底”,憋一口气沉入水中,以脚踩到水底为止。然后根据身高来断定水的深度。一般以齐腰深、水底是细沙滩且没有大乱石最理想。探好底后,她就开始用脚在水底挖沙窝,以步距为单位,走两步挖一个,沙窝大约直径一尺、高3寸。第二天,她会带着鱼罩、鱼叉沿头一天的步子下水,摸到沙窝边将鱼罩迅速罩下去,再用鱼叉叉鱼,运气好的时候一次可以捕到十几条鳜鱼。像程晓晓这样识鱼性的城里渔童,以前鄱江边有成百上千。

以节传俗

每年农历十月十五,是双港镇杨家村渔民过“下元节”、祭水神的日子,这一习俗他们已经沿袭了600多年。在外打渔的渔民,不管千山万水,十月十四太阳下山之前必须赶回来参加这“比春节还要重要的节日”。说这话时,邹水义一脸严肃,“过年回不回来,随各家的便。但下元节必须一个不落地全回来祭水神。”他们祭的水神周颠,是朱元璋的军师。该村祭水神仪式共有六个环节:拜神、比武、抬菩萨游村、演戏、捉鬼、放河灯。

在鄱阳民俗学者柳眉佳看来,该村古老的祭水神仪式很有现代寓意:“靠水为生的渔民希望通过这种仪式来祈求风平浪静。村里大多是咬鸟渔民,在湖上捕鱼时需要敏捷的身手来与鸬鸟形成默契配合。另外,村里有许多连家船,渔民们长年在水上漂泊需要习武防身。”至于仪式当中的“捉鬼”,柳眉佳是这样解释的——鱼要丰收,离不开好的水质,所以要把危害水质的‘鬼’捉掉,这与我们“守护一湖清水”是同样道理。

每年农历九月三十至十月初六,管驿前村会举行为期七天的“晏公庙会”。庙会通过道家打太平清蘸,祈求水神以佑国泰民安、风调雨顺、驱祁禳灾为主要形式和内容,是集祭祀、商贸交易、协议休渔为一体的民间水俗文化盛典。

晏公庙庙会始于明万历年间,迄今有600多年历史。十月初三是晏公寿诞,这天庙会的重点是为晏公拜寿。全村老幼及各地赶来的善男信女,从辰时起,就在前殿向晏公拜寿。驾船行驶在饶河中的渔民或船民,这天会以猪头及三牲祭品,面对晏公庙方向祈福叩拜。十月初六是巡游,出游时,庙门口鞭炮齐鸣,五颜六色的皇船、皇亭、龙船、凤船等各种纸扎鱼贯而出,数百人的庞大巡游队伍在更加密集的围观人群中姗姗而行,每到一个路口,都有村民放焰火和鞭炮夹道欢迎,长挂的爆竹噼里啪啦地震响了整个村庄。队伍浩浩荡荡地从晏公庙出发,穿管驿前村绕县城一圈。中午全村会聚太平餐,晚上大放河灯。晏公庙会期间,除打醮、请演饶河戏,邀亲朋好友来家作客看热闹之外,还要开展船商联谊和渔法交易活动。近些年来,由于鄱阳湖自然渔业捕捞锐减,从事削竹卡等传统制作渔法的人越来越少,晏公庙庙会渔法交易活动也逐渐消失。

不管是祭周颠还是祭晏公,或是祭定江王,这些活动都是渔民们自发组织的,是这些古老渔村抒发愉悦之情的一种方式,是属于渔民们自己的狂欢节。许多古老渔俗也因这些传统的祭祀活动,得以保留、传承。

以俗为鉴

以前鄱阳人除夕团年作兴用鲤鱼,重量在一斤半至两斤之间。剖鱼的时候不去鳞、不斩尾,端上桌的鱼身上还会贴一张红纸,寓意鲤鱼跳龙门。吃鱼时,不能将鱼翻边。如果翻了边,意味着会翻船,是十分不吉利的事情。为了防止此类事件发生,大人们往往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叮嘱孩子:“吃鱼时不要翻身啊……”物极必反,明明饭桌上有许多平时难得吃的好菜,注意力本不会放在鱼上的懵懂孩子,这天偏偏会去翻鱼。

8岁的余发金就翻过一条大鲤鱼,还翻断了头,吓得奶奶扔下筷子拖着他就往晏公庙跑,边跑还边念“菩萨保佑”。虽然事情已过去40多年,但因翻鱼落下的心结仍令余发金耿耿于怀:“爷爷和爸爸都在浪尖上讨生活,奶奶整天为他们的安危提心吊胆。她那天显然是被我‘翻’到了疼处和怕处,她是害怕,是担心。”至今,余发金家吃鱼从不翻身,而是吃完一边后将刺剔出来再吃另一边。不过他觉得,祖先传下来的这个习俗是教育后人,人类的捕捞强度不能疯狂过度超出江河湖泊的承载能力,要留下繁衍和修复的余地,不能像吃鱼“清盘”一样将鱼扫荡一空。另外,遵守先人传下来的吃鱼规矩,也是一种感恩、一种缅怀。

渔民们迎风斗浪,愈挫愈勇,都有钢铁般的意志。但看惯了天体引力撕扯出来的壮阔波澜,也都心怀敬畏,叹服大自然的威力,并由此生发出许多禁忌。程晓晓的父亲为了让她少吃鱼籽,常吓唬说:“吃了鱼籽会认不到秤、算不来数,还写不来字。”他其实是在用这种方式,教育孩子珍惜鱼类的生息繁衍。

水浅时,湖会坦露水面变成洲,是鱼群产卵的理想场所。程晓晓父亲虽然明知“春水发生”时洲上鱼多,但却从不去捕这些正在产卵的鱼。每次捕到细小的鱼,他都会放回水里。60多岁时,倔强的老人曾在昌江捕到一只三脚团鱼,他二话不说就放了生。并不迷信的老人认为:“三脚鳖是治水仙人鲧的化身,因治水失败被舜断一脚。”老人一辈不吃乌鱼和甲鱼,他认为乌鱼是孝子;甲鱼是鼋将军,是保佑渔民平安的定江王。这些鱼是孝、仁、义的化身,是理当被供奉起来膜拜的圣物。

为保护鄱阳湖水生生物的正常生长和繁殖,从2002年起,鄱阳湖开始实行全湖春季禁渔,禁渔期为每年3月20日12时至6月20日12时。“那时的鱼真多呀,踩着鱼背都能过河”,在邹水义租住的位于解放街的陪读屋里,老人跌跌撞撞地回忆,带着无限伤感:“解放前也禁港,但禁的都是私河。东西河、尧山本港、莲湖小港等小河,均由各村分段禁。新中国成立后,开始由政府禁港,在原来的禁港水域再加上莲湖龙口、昌江、双港、乐安江等水域,每年九月份禁港,十一月开港,一般两个月。”

或许,正是由于人们对自然、对生命的敬畏和崇拜,才让这些残存于河流、湖滨的谜一样神奇的禁忌习俗,“化身”为人类渔业文明和渔俗文化的遗迹,被保留和珍藏下来。

来源:鄱阳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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