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炎
张 炎
南宋著名词人,1248年-约1320年,字叔夏,号玉田,又号乐笑翁。临安(今杭州)人。前半生富贵无忧,南宋灭亡后,家道中落,贫难自给,曾北游燕赵谋官,失意南归,长期寓居临安,落魄而终,著有《山中白云词》。
靖康之变后,南宋小朝廷偏安一隅,以临安为行在,杭州因此成为全国的行政、经济中心,社会生活高度繁华,而西湖作为杭州最具代表性的名胜,尤为绝伦。
但南宋覆亡之后,西湖上往日的风流繁华消散殆尽。晚春时节,词人怀着亡国之痛重游旧地,满眼只有一片凄凉荒寒的伤春之景,睹物伤情,其词作也更显哀怨之沉痛深郁:
高阳台·西湖春感
接叶巢莺,平波卷絮,断桥斜日归船。能几番游,看花又是明年。东风且伴蔷薇住,到蔷薇、春已堪怜。更凄然,万绿西泠,一抹荒烟。
当年燕子知何处,但苔深韦曲,草暗斜川。见说新愁,如今也到鸥边。无心再续笙歌梦,掩重门、浅醉闲眠。莫开帘,怕见飞花,怕听啼鹃。
小顾读词:
题为「西湖春感」,词以湖上泛舟所见的春景开篇。第一拍,「接叶巢莺,平波卷絮」,两个四字对仗笔势平缓,「断桥斜日归船」,渐渐进入主题,「断桥」点出西湖。
接下来说「能几番游,看花又是明年」,上文写到「斜日归船」,时将日暮,乘船归去,即是说今天的春游结束了,因此第二拍接着问,那像这样的春游又还能有几次呢,想要看花,恐怕又得等到明年了。
从「看花」引出第三拍,「东风且伴蔷薇住,到蔷薇、春已堪怜」,上文说看花要等明年,因此词人请求东风伴随蔷薇而停留下来,亦即请求春天不要离去,蔷薇已经是晚春之花,这时候的春景,其衰残可想而知,但即便是衰残的春景,也总比胜过没有春景,从这一拍可以读出,作者那种对春天深深的哀感惋惜之情溢于笔端。
「更凄然,万绿西泠,一抹荒烟」,但是无论词人怎么挽留,春天终究是要离去的,更让人伤心的是,西泠桥畔,春花落尽,只剩下无边绿色中的一抹荒烟,昔日繁华的春景与今日的荒芜形成强烈的对比,更见词人的伤痛。
「当年燕子知何处,但苔深韦曲,草暗斜川」,这里连用三个典故,点出自己的故国之思。韦曲是唐朝名门望族韦氏家族的聚居地,斜川是著名诗人陶渊明的游赏之地,这里代指南宋覆亡之前的名流胜地,而「当年燕子」一句暗用唐代诗人刘禹锡的名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里看似宕开一笔,其实暗承上阕,上阕结尾写春天离去前后繁华与荒芜的对比,这一拍则写那些名流胜地昔盛今衰的对比。当年住在名门豪族屋檐下的燕子已经不知到哪里去了,往昔的繁华风流之地,都只剩下一片苍苔衰草,从上文的伤春转入自己的亡国之痛。
「见说新愁,如今也到鸥边」,这亡国之恨不但词人避无可避,就连本来无忧无虑的鸥鸟也被其感染,极言亡国悲痛之深远。
「无心再续笙歌梦,掩重门、浅醉闲眠」,正因为这亡国之恨,词人已经没有心思去继续往日欢场中听赏歌舞的旧梦,只愿意关起门来喝着闷酒睡去,以打发这难堪的时光。
「莫开帘,怕见飞花,怕听啼鹃」,最后结拍又承「掩重门」而来,不要把帘子掀开,我害怕看到片片飞花,害怕听到声声啼鹃。「飞花」「啼鹃」,既是指春天的归去,又暗喻南宋之覆亡。
全词章法严密,拍与拍之间环环相扣。词人追思故国,却不直接写亡国之事,而从伤春入手,由景及事,由事及情,而情绪愈转愈深,委婉之极,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评这首词说「凄凉幽怨,郁之至,厚之至」,这个评价极为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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