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唐狄公案》成功地塑造了“中国的福尔摩斯”——狄仁杰,神探狄公从此进入全球视野;
他醉心中国古典艺术,兴起时摇头晃脑弹奏古琴曲《高山流水》,并写出《琴道》、《嵇康及其琴赋》——别说现在,就是在他同时代,这也是绝大多数中国文人都玩不了的活儿;
他的包括《大唐狄公案》在内的颇为丰硕的著作中,插图从不假手他人,自写自画,明朝士子画风味道十足;
他的比他小两岁的夫人、清季朝廷柱石张之洞的外孙女水世芳对他最深的印象是——“从我们认识到他临终,他没有一天断过练字”。
集学者、外交官和艺术家于一身的多彩人物高罗佩
他是荷兰人高罗佩(Robert Hans van Gulik,1910—1967)。
在书房写字抚琴的高罗佩
在我上一篇关于溥仪老师庄士敦的文章中,我曾说过,征服这位英国知识分子心灵的,不全是皇帝的礼遇,而主要是中国强大而优秀的传统文化——这句话同样适用于高罗佩。这两位在上世纪前半部与中国有密切联系的外国人,久矣是我关注和钦佩的对象。他俩对中国文化执着到有点儿拧巴的那股子劲儿,实在比中国文人还中国文人。
中国古代戎装打扮,和其夫人的搞怪照
我在上初中时看到他写的《莲池蛙声》。这是开头:
万籁俱寂,清辉一派。花园里的莲花池,在朗月映照下,波光粼粼。莲花池中间有一翼小亭。小亭的栏杆边站着一个人。
他低头看了一眼竹椅上的死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匕首的柄竖立在死人的胸脯上,一线殷红的血,沿着他那灰布长袍慢慢往下流。圆桌上放着一把锡酒壶,酒壶边有两只瓷杯。
那人端起一只瓷杯,将杯里的剩酒一饮而尽,不无得意地对死尸说:“安心去西天吧!再也不会有人间的烦恼了。”
早已过了子夜,有谁会到这个乡村花园里来呢?莲花池对面那房舍静悄悄,黑黝黝,没有一点可疑的声影。那人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见不曾留下一点血迹,便转出小亭。刚待离开,忽听得身后一声响,不觉吃了一惊,忙转身细看,原来是一只大青蛙从池里跳上了青石台阶,正鼓凸着一对大眼睛紧盯着他。
……
立时就腻歪了琼瑶、亦舒、岑凯伦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并对金庸、古龙之流的文字功底产生极大怀疑(梁羽生还马马虎虎啦)。
此前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虽说是也能引人入胜,但译作者那种不动脑子不加改造的直译很容易让初读者一气念得翻了白眼儿——太绕口了,那一坨很难扒拉开堆的双引号、单引号就足以击垮你卒读的信心。
选一个好的版本读高罗佩的《大唐狄公案》是一种清福
但人家高罗佩是怎么做到的?
西方现代的惊险小说写作理念着床朦胧的中国古典诗词话本香绮牙榻,怎能不诞育出一群奇诡惊艳、伶俐可人的探案文学小精灵来!
在高罗佩小说里,古代中国被描写成一个生机勃勃的文明国家,神秘而富庶,从容且理性,迥异当时诸多文学家笔下愚昧、孱弱、沦为国际列强游戏棋子的中国形象。
《广州案》里的“五羊城图”。像柯南道尔一样,高罗佩习惯把案件现场周边的形势用自己的画笔交代清楚,便于阅读
《黑狐狸》中的“画厅喜宴”。右下角“RHVG”是自己名字的缩写
高罗佩笔尖的狄公不同于中国传统公案小说中的包公、况钟、海瑞、施世纶,而更像福尔摩斯、克里斯蒂的波洛、加德纳的海森和西默侬的格雷警长。他有个性、有人情味、有幽默感,像西方侦探一样不厌其烦深入侦查一线,尽管经常被狡猾的犯罪分子迷惑而误入歧途,但最后还是凭借深厚的犯罪心理学素养、广博的刑事侦讯经验和严密的逻辑推理能力这三样破案法宝柳暗花明拨云见日、昭雪奇冤捕获元凶。
孙承政饰演的狄仁杰让人印象深刻
这些年来,以高罗佩原著为剧本支撑拍摄的狄仁杰题材影视剧层出不穷,但我看过的感觉最好的是太原电视台拍摄的孙承政版《狄仁杰断案传奇》。
(作者:钱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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