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湘烟波:探秘清代大画家石涛

1999年秋,我师范毕业参加工作的第一站,是越城岭山脉深处的一个村小。四合院式的小学堂,坐落在层层梯田之上的草坡坪里,在校园操场里抬头即见宝鼎——那座湘山寺创始者全真法师曾潜身修炼十年之久的名山。我住的瓦房子里,之前可能作过图书室,放着学校的两个大书柜,里面有一部《全州县志》,闲暇时捧出来翻看,一个记载令我大为惊讶:湘山寺走出了一位画僧,法名原济,字石涛。

这是不是,我在美术课本上见过的那个《淮扬洁秋图》的作者石涛?读书学美术的时候,我虽没下功夫画什么像样的东西,但对于鉴赏部分的历代国画选粹,还是饶有兴致地如数欣赏过,所以颇有些印象;现在一见县志上提及“石涛”,我就想起以前读过的那幅高远清穆且题跋甚丰的山水画来。马上搬出《新华词典》来,一查,“石涛”条目上赫然写着:清初画家,姓朱,名若极,广西全州人。

石涛像

没想到,家乡还有一位如此大家。后来知道,非但孤陋如我者有所不知,其实我们全州人中的绝大多数对这位老乡陌生得很,隔膜得很。跟不少全州人说起石涛时,他们的头一句话,常常是:“石涛是谁?”从他们迷离的眼神中,你会发现,这个话题,尴尬而冰冷。

石涛怎会在全州默默无闻呢?一直以来,我都莫名其妙。当很多地方都在争夺历史名人的故里,抢注人文商标的时候,我们这里却是淡然而且超然,低调得仿佛从无其人。

湘山寺妙明塔

因为籍贯有争议么?一套由乡贤蒋钦挥先生整理出版的全州历史文化丛书,收录了石涛的《画语录》,其后就附有一位地方文史研究者陈开瑞老先生关于石涛籍贯的文章。他在文中批驳了几个学院派人士提出的“石涛出生桂林靖江王府,应是桂林人”的观点——石涛生于桂林不假,但那是王府,是皇籍,不入地方籍贯——写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应当说,陈老等一批研究者的文章算是为全州人“争”回了石涛:石涛的籍贯,早已不是问题。

因为石涛大半生不在全州么?诚然,这位自幼遭家国覆灭的明宗室后裔,湘山寺不过是他逃避缯缴之祸的地方。落难的王孙在这里隐姓埋名,皈依佛门,年长后便一袭僧衣一叶扁舟飘然而去,从此故园万里,浪迹大江南北,他的画作和声名俱在异乡所得,最后终老繁华扬州,那个楚之南、桂之北的僻远故乡,就只在他书画的题款里忽隐忽现了。且看他诸多的别号:湘源济、湘源谷口人、清湘陈人、清湘道人、清湘老人、清湘小乘客、清湘大涤子,无一不心系故地——全州古属楚湘,城傍湘江上流,旧邑因称湘源、清湘。古人行世著文,常以桑梓为号,以示不忘故土;石涛虽羁旅一生,云游四方,仍然感念在他生命里深深烙印的一派湘水清流。研究者说他的作品里有“楚风”,诗画中隐现的故国、故乡之怨思,与自由、纯净的“自性”世界交融,心中永不泯灭的是做一个清湘人。

而现实是,眷顾啼泣的石涛,盛誉在外的石涛,仅仅是典籍里的全州人。

想起郁达夫在《怀鲁迅》一文中写道:“没有伟大的人物出现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之群;有了伟大的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仰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

我不知道石涛之于全州,是幸焉,抑或不幸?

石涛遁身佛门,为僧而不在僧,禅理佛学远不及诗书画册带给他的魅力。他的诗句传达了这种热忱:“读画看山似欲癫,尽驱怀抱入先天。诗中有画真能事,不许清湘不可怜。” 为这份炽热,也为宣泄胸中“郁勃之气”,他寄情山水,精研书画,笔墨纸砚慰藉了石涛,石涛也成全了千古丹青。历史失去了一个王孙,馈赠了一代画僧,这在后人看来,当然超值。

湘山寺碑林

他在《松壑听泉图》中款识:“吴道子始见张僧繇画,曰:浪得名耳。已而坐卧其下,三日不能去。欧公云:古画画意不画形,忘形得意,知者寡。数行墨迹,郁郁芊芊,学问文章之气,当不令聋子抹煞。”我观石涛,即有此同感。其人大半生颠沛流离,清苦行脚,下笔却恣肆放旷,才情纵横,诗、书、画、印和美学理论等均不同凡响。他的山水兰竹,大轴小品,参天地鸿蒙之化育,汲前贤丹青之菁华,或秀润,或质直,或凄迷悱恻,或恣意汪洋,浓淡疏密,情随笔走,行于林岳谷壑,托于花鸟虫兽,潜于曲水流云,既古意盎然又性情张扬,即便是从书上微缩了的印刷品中也能感觉到执管运幄的力与美。其题画诗跋,壮观者至几十行数百字,信手拈来,不事雕琢,自由跳跃又缜密如织,辗转悱恻而气贯长虹;寥寥者只两语三言,一鳞半爪而见性情,夫子自道,几近画龙点睛;有的诗跋如音乐中的Solo(华彩乐段),清趣旁逸斜出,讶异于奇句惊人,激荡观者思绪的层层涟漪。信手辑录一二:“名山许游不许画,画必似之山必怪。变幻神奇懵懂间,不似似之当下拜。”(齐白石的“妙在似与不似之间”一说或本于此。)“石文自清润,层绣古苔钱。令人心目朗,招得米公颠。余颠心未已,岂让米公前。每画图一幅,忘坐亦忘眠。更不使人知,卓破古青天。谁能袖得去,墨幻真奇焉!菊竹若有志,与尔可同年。真颠为谁老?苦瓜制此篇。”又云:“吾写此纸时,心入春江水,江花随我开,江水随我起。把卷望江楼,高呼曰子美。一笑水云低,开图幻神髓。”又云:“拈秃笔,向君笑,忽起舞,发大叫,大叫一声天宇宽,团团明月空中小。”斯人天真烂漫,踌躇满志,宛在眼前。石涛早年自桂北到湘楚,过洞庭,避武昌,临匡庐,青壮年旅居宣城,又登黄山,至金陵,观余杭,游三泖五湖,览江淮名迹,拜师临济宗,两朝康熙帝,渡运河上京畿,晚年南下定居扬州大涤堂,人间奇峰搜尽,俗世冷暖倍尝,精神的诗意灿然与平生的荣辱得失,皆散作纸上氤氲。

湘山寺天台院山门

“画于山则灵之,画于水则动之,画于林则生之,画于人则逸之。……墨海中立定精神,笔锋下决出生活,尺幅上换去毛骨,混沌里放出光明。”这是他的《画语录》中的句子,换一个角度看,这正恰切地诠释了他自己的风格追求。他的“一画之法”,借古开今,纵横捭阖而睥睨天下。与从前人理法中探骊得珠相比,他更强调个人的感受,珍视自己的须眉,反对泥古不化。吴冠中在《画语录》中读出了现代意识,认为“他提出了20世纪西方表现主义的宣言”,比法国“现代艺术之父”保罗·塞尚早了二百多年。写下煌煌数百万字研究石涛的北大教授朱良志说他兼“艺术家、诗人、思想者”三重身份。《画语录》十八章,薄薄一册,看似玄奥晦涩,但根深叶茂,说画艺,谈美学,亦言思想,读来意象恢弘。其开篇即云:“太古无法,太仆不散,太仆一散而法立矣。法于何立,立于一画。一画者,众有之本,万象之根;见用于神,藏用于人,而世人不知所以。一画之法,乃自我立。立一画之法者,盖以无法生有法,以有法贯众法也。”初读此,我颇惊愕,然而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后来见到杨成寅教授《石涛画学》一书中引用当代国画家陈子庄的画论:“石涛所著《画语录》,指导思想是道家思想,没有什么佛家的。”陈的这一句话,解释了我最初的“惊愕”。石涛的不拘一格,由是可见一斑。他在说“画语”,论笔墨,也在谈参悟了的艺术智慧,道生命体悟:

人为物蔽,则与尘交。人为物使,则心受劳。人为世俗名利所诱惑,必奔忙于世俗之迎合交往。人为物质利益所支使,则心神必然劳损,劳心于刻书而自毁,蔽尘于笔墨而自拘。此局隘人也,但损无益,终不快其心也。(《画语录·远尘章第十五》)

石涛是典型的文人画家,诗书画造诣皆高,故笔底通灵洒脱,在拟古之风盛行的清初画界左右泼墨,恣肆汪洋,破陈习流弊,开一代气象,精神灿烂,跃然纸上。他亦嘲亦傲:“万点恶墨,恼杀米颠;几线柔痕,笑倒北苑。” 同时代的摹古派领袖人物王原祁也不得不认承“海内丹青家不能尽识,而大江以南,当推石涛为第一。” 《清史稿·释道济》云:“画笔纵恣,脱尽窠臼,而实与古人相合。晚游江淮,人争重之。”在和朋友的闲谈中,论及石涛与八大山人,我开玩笑似的打了个比方:石涛类金庸,八大似古龙。石涛的江湖辽阔,巨细兼顾,快意恩仇,酣畅淋漓,有如南方的榕树,根系庞杂,错综繁茂;而八大,乃遗世独立的剑客,秃笔宿墨,冼练枯索,冷峻高古,忽佯狂,忽啼笑,如岩崖上孤寂的虬松,片言孑影而意韵深长。此二人皆朱明宗室的落魄王孙,出家入道,独步古今,但论行迹和思想,石涛比八大要复杂丰富得多。

湘山寺广场

石涛的艺术理念,直接润泽“扬州八怪”,也给后世丹青播下了火种。郑板桥在《兰竹石图》中道:“惟清湘大涤子山水、花卉、人物、翎毛无不擅场,而兰竹尤绝妙冠时。清湘之意,深得兰竹情理,余故仿佛其意。”大千居士向以高仿石涛上人作品为荣;愿做石涛“门下走狗”的白石老人诗赞曰:“下笔谁教泣鬼神,二千余载只斯僧。”

石涛在艺术上尽管纵恣洒脱,人生轨迹上则几近无奈。他生于朱明而长于满清,在清数十年间,虽逃于禅而隐于画,但心底不时泛起家世的隐痛和故国之思,不时流露在诗画中。他的一本册页,其中之一画了一个沙弥,端坐舟中读书的情景,上题诗:“落木寒生秋气高,荡波小艇读离骚。夜深还向山中去,孤鹤辽天松响涛。”一个小和尚,不诵经书,却泛舟野外,吟咏屈子之辞,这是怎样一种莫可言说的心境?别号之一“苦瓜和尚”的他刻过两枚印章:“赞之十世孙阿长”(朱赞仪第十世孙)、“靖江王之后”,可见在他的内心深处,到底还对往昔王朝心生眷恋!而盛年时的石涛,却又在江南两次接驾拜见清帝康熙,继而北上京畿结交权贵,诚不如同为“金枝玉叶老遗民”的朱耷那般不屑于当朝的坚定做派。这难免遭人诟病。曾见家乡的一份民间诗刊上有一首訾议石涛的诗:“接驾称臣事可伤,只图奉旨画江南。至今百里漓江上,草稿可曾打半张!”当然,改朝换代后的贰臣,具体到个人各有原因,不可一概而论;至于漓水秀峰,如他在诗中所言“南望伤梦魂”,不过是旧时河山不堪回眸罢了。

湘山寺里的“湘山"(宋代)

康熙四十五年丙戌,即他生命行将结束的暮年,他在《梅花》一画上自题云:“怕看人家镜里花,生平摇落思无涯。砚荒笔秃无情性,路远天长有叹嗟。故国怀人愁塞马,岩城落日动边笳。何当遍绕梅花树,头白依然未有家。”对故园的缱绻之情,对年岁的悲寂之叹,弥漫陈纸。

石涛充斥悖论的一生,好在他能用天才峻拔去升华,以旷世才情去荡涤——他晚年的别号“大涤子”,我猜,即源于此。

全州县城西隅,诸峰环拥,湘流伏前,面南而踞的湘山古刹,兴于唐而显于宋,素有“楚南第一禅林”之称,旧时大雄宝殿上一副楹联就有一百二十字,可以管窥曾经的气派。然而二十世纪以来,这座千年古刹屡遭兵燹和无妄之灾,庶几荒废。近些年来,几经重葺扩修,新建了山门、殿宇和宽阔的广场(殊为可惜的是,广场填没了数亩荷塘,遗弃了山石林中的旧迹名胜“洗钵岩泉”,一池源头活水冒出来又白白流到地底下),寺院焕然一新,佛教圣日总是人潮人海,可谓香火兴旺之地了。不过,当你游走湘山寺一圈,发现四下风物却与石涛无一瓜葛,你会疑心他也许从未曾到过这里。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一个幻梦。

湘山寺内笋布台:清康熙皇帝御笔亲题

寺中高耸的妙明塔之后,石刻甚众,其间有一幅兰花图,传为石涛所画。但看线条粗糙、构图庸常,亦无款无识,令人不敢苟同。幸而有他自己的诗,描述他在寺院的光景:“按琴独坐空亭子,地涌如波水面岑。不打湘源江上过,也须展册一开襟。”看来他在湘山寺匿名隐身的时光,并不枯寂。不过,石涛在寺里的成长岁月,至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难以定论的原因,不独是寺院和方志未载录,更主要的是,连他的出生年份都扑朔迷离。其生年有明崇祯三年、十四年、十五年(1630、1641、1642年)之说,倘以其父靖江王朱亨嘉1645年自称监国失事为起始,石涛从劫难中的靖江王府“为宫中仆臣负出”,后逃至全州剃发为僧,则有少年、童年两个不同时段。石涛到底多大的时候到湘山寺,又何时离开?从目前我能找到的各种资料看,尚不足以完全定论。石涛在诗文中对于自己的身世一贯波谲云诡,托时人作传记也是“低徊吞吐,意不尽言”。 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生平?缘由之一,盖因其身份与时代之冲逆,出于自保,不得已而为之。

湘山寺的洗钵岩泉,想必石涛也曾在柴洗钵

谜样的石涛,也是迷人的石涛。

和石涛同时代的屈大均,著有《石公种松歌》长诗,一唱三叹,缠绵悱恻,其辞曰:“石公好写黄山松,松与石公如胶漆。……师本全州清净禅,湘山湘水别多年。全州古松三百里,直接桂林不见天。湘水北流与潇合,重华此地曾流连。……乞师为写潇湘川,我松置在二妃前。……湘中之人喜师在,何不归扫苍梧烟。”每读这些诗,念及石涛之于全州如此之近,其行踪仿佛就在昨日的某个地方;放下书本,目睹眼前这个熙熙攘攘的现代州城,又觉得太玄,太迷糊。

石涛作品 搜尽奇峰打草稿(局部)

与湘山隔万乡河岸对峙的是圣禅山,圣禅山两两相望的是三江口岸的钵盂山;与钵盂山呼应的是有镇湘塔耸峙的龙山,水绕山,山衔水,北贯中原,南极百越,因而唐宋以来历代迁客骚人的吟咏连篇累牍,全州早就是深受中原和湖湘文化浸润的楚南风雅地,完全有着承载一个天才少年成长的自然人文土壤。可惜石涛在全州的岁月,文献语焉不详,或疑窦丛生。遥看潇湘云水,卧听五岭松涛,后来的怀古者也就在湘源故地站一会,发发痴,目空凭吊一番而已。

故国旧邑里的事,谁能说得清?唯有青山古寺静立,知其然而不言。湘山之南,湘水悠悠,古柳枯荣,烟波渺远,石涛乘舟去乡,已经三百多年了。

多年前的一个秋天,我与一干文友等访万乡河上的虹饮桥,日暮时见龙水老街一间铺面的木壁上,贴了半张全年红纸,上面用毛笔右起竖写着一首词,把路过的我粘住了:

面壁思国遁清湘,破禅盛名镇淮扬。世间百年论短长。最仓皇,孤舟风雨过湘江。故地残阳依古樟,千里迷茫洮阳墙。南柯异乡鬓染霜。醒时泪,权作湘山共一觞。

左下落款为“渔家傲·忆清湘老人”,未见词作者和书者,毛笔字也不甚佳,但词句内容吸引了我。后来在本地特产湘山酒的外包装上也隐约见有这一首词,但问不出词作来源。无名氏这一阕小令,慷慨悲凉,浓缩了苦瓜和尚一生的繁华与寂寥。庙堂无只字,江湖有遗响。石涛若知,当引为知己。

自唐以降,在越城、都庞二岭相挟的湘桂走廊这片土地上,可以开出一长串光耀乡土的文臣武士宦游者的名单。唯独石涛,不在他们的序列中。他像是一个异数,一个另类,只在别处绽放光芒。

“石涛是谁?” 这个问题本不是问题。问题的背后,是我们大多数人对于“往昔”的漠视。譬如近十余年来,乡村的天井房子和石板路迅疾废弃湮没,有几人懂得且珍惜这些乡愁之美?譬如,你站在永岁梅潭村那个公元前建制的洮阳古城的山头上,站在两河璜溪书院遗址的田垌里,站在枧塘荒芜的金山寺边上,能瞥见一点青砖颓垣,一面断碑残文,已算是幸运。那么多曾经绚烂一时的名迹,都任风吹雨打去,况乎一个小和尚在全州的那些飘忽的岁月和行踪!石涛在故里之冷清,也是大环境下对于历史人文关怀的缺失之一罢。

略感欣慰的是,全州正在湘江边兴建文化公园,政协文史馆也在筹建中。当下也不乏有心人走村访乡,探古拾珠,如整理前贤古籍轶作的蒋钦挥先生,修复古民居、再现传统建筑艺术的唐以金老人。他们凭一己之力,撑起家乡文化历史的一角天空,特别的湛蓝,特别的绚烂。春到湘江,静水深流,清波中映见芳草秀木,也映见乡贤仁者的背影。

湘山寺的碑林处有石刻兰花图,相传为石涛的两幅石刻之一

当年我在宝鼎岭山脚下,查得石涛的身世后,唏嘘惆怅不已。别离宝鼎下的小学堂快二十年了,那时候的惊喜与惆怅,回忆起来,恍然犹在。前两年,在桂林秀峰区与靖江王城景区联合举办的一个诗词活动上,我试写过一首古风,算是阅读石涛的一点收获,感慨系之:

岭南绝色此独秀,百嶂千峦聚气精。

紫舍亭上揽藩城,读书岩前忆王孙。

关外八旗惊风云,金枝玉叶一洗贫。

朝花黯销徒有泪,髫龀沙弥空遗民。

残山剩水清湘隐,黄卷青灯夜萧森。

典籍多睥六艺文,展册无暇波罗经。

心系丘壑兰竹韵,扁舟渺渺寒江行。

越烟吴月黟庐岫,奇峰搜尽寄丹青。

林泉氤氲藏旧襟,画语聱崛昭性灵。

几度京畿身是客,半生落拓笔端分。

朱颜梦里何须恨,纸上河山亦乾坤。

百果谁知苦瓜意,一帧翰墨笑古今。

久居全州县城,某天路过湘山寺,看到丛林中耸峙而出的妙明古塔,忽然心生奇怪:我竟从没有爬到塔上去过。究其原因,大抵惮于无量寿佛的威仪,涛僧行迹的空寂,更是自己青春的蹉跎,庸碌我辈愧向行。

邓跃华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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