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冯杰

1928年4月，国民政府派遣以陈仪为首的考察团，远赴欧洲考察“德国的政治组织、军事制度与军工技术”。陈仪在德期间签订价值100万马克的意向性合同，购买了一批军火，成为南京采购德制武器的先河。接下去的近十年中，中德军火贸易急速成长。据相关数据显示，仅1936年、1937年这两年间，柏林实际交付给南京的军火就突破1亿马克。难怪德国《民族观察》驻远东记者这样写道：“整师整师的（中国军队），从步枪、坦克到钢盔，都是由我们德国国防军相同使用着的德式军品装备起来的。”

本文择要介绍部分德制火炮和轻型坦克在华的装备、使用情况。

凡尔赛条约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德国受凡尔赛条约限制，许多武器不能在本国制造，于是把目光投向境外。博福斯M1930式75mm山炮（以下简称博福斯山炮）就是由德国工程师开发设计，1930年在瑞典博福斯厂定型制造的德制武器。博福斯山炮放列全重800公斤，最大射程9150米，可分成8个部分用8匹马驮载，或4匹马挽曳。

1930年下半年，博福斯厂极力向南京推销生意，是年底，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炮兵连和炮兵学校练习队分别获得6门新炮。1932年6月，兵工署制式兵器会议正式宣布采用博福斯山炮，截至1935年10月，前后总共购入了121门，其中炮兵第1、第2、第3、第5团每个团装备24门，剩下分配给部分中央嫡系部队师属炮兵营使用。

博福斯山炮

战军兴，炮兵第2、第3团奉命拱卫上海，据炮兵第2团团长孙生芝回忆，有一次奇袭日军机场（原浦西高尔夫球场改建），德国顾问比格尔选定浦东江边英美烟草公司大楼东南，距离江边约三百米的地方作为炮兵阵地。第1营的8门博福斯山炮借着夜色悄然进入，次日天蒙蒙亮，以每分钟25发的最快速度展开急袭，击毁敌机5架，击伤7架。当时有家上海报社渲染该营为“浦东神炮”。炮兵第1、第5团转战华北，据第5团第1营营长蓝守清回忆，该营配属第32军防守正定县城，差一点被日军俘获，多亏宋肯堂军长亲自掩护，总算有惊无险脱离危境。炮兵学校的4门博福斯山炮参加南京保卫战，在城南雨花台支援第88师，南京陷落时差不多炮弹也打光了，战士们一合计，决定与炮共存亡。碰巧有一位当过木匠的士兵，他带着大家自造船、筏各一，分解火炮搬上船筏，竟然毫发无伤辗转归队，简直堪称奇迹。

武汉会战后，炮兵部队折损严重，博福斯山炮只剩下50余门，因为德国几个月之前已经宣布中立，也就无法再获得后续补充。博福斯山炮在中国面临一个棘手问题，分解后最大驮件摇架重达120多公斤，超过我国骡马驮载能力，所以一般仅用马匹挽曳，作战机动性和山地适应性受到很大影响。1939年春夏，炮兵第1团第1营第3连的4门博福斯山炮一直配属滇军在赣北山区作战，后来部队转移时，得知日军封锁了山路。丁正国连长下令拆解成8个部件驮运，兵分两路突围，他本人所带的一路在老乡帮助下艰难走出山区，副连长张彤一路途中遭日军伏击，人炮俱失。

1941年12月，炮兵第1团第9连的2门博福斯山炮协助第10军保卫长沙，发挥了一定作用。翌年5月，该团第2营投入浙赣会战，配属第86军固守浙南重镇衢州，结果战事失利，2门山炮被日军击毁，其余6门无法突围，只好拆解埋入土中藏匿。比起博福斯，日军使用的“四一式”75mm山炮，全重只有540公斤，2匹马就能挽曳，单从机动性考虑，倒是更适合国军，南京在选择制式山炮这一问题上不免有些眼高手低。

博福斯75毫米山炮在中国

1934年4月，在塞克特的建议之下，国民政府军政部着手筹建新式榴弹炮部队。消息传出，欧洲几家军工企业纷纷前来报价，其中有捷克斯科达厂、德国克虏伯厂、德国莱茵金属厂等。克虏伯火炮声名远扬，呼声很高，但其生产并装备本国陆军的150mm榴弹炮，射程只有13公里，达不到南京要求的15公里。莱茵金属厂则热情地表示可以按照中方条件专门设计，最后成功揽得一笔大生意。为了符合中国方面特殊的射程要求，莱茵金属厂设计使用32倍径炮管，所以南京习惯上把这批重榴炮简称为“三十二倍十五榴”。

德国国防部批准莱茵金属厂向中国出售24门重榴炮，签订合同时，中方还提了一个附加条件，组织相关技术人员驻厂监造并验收。1935年5月，24门重榴炮及附属装备全部完工，德国外交人员从一开始就反对这项交易，凡尔赛和约明确禁止军火输出，事情闹上去，希特勒只好暂不交货。拖到1936年夏，24门重榴炮终于慢吞吞地踏上来华之路。消息灵通的美国驻华武官向本国发回情报：“中国已从德国获得重榴弹炮，此种重炮为最现代化的武器，装在有轮胎的拖车上，每小时可行30至40公里。”

LeFH18

莱茵金属sFH 18式150mm榴弹炮（以下简称莱茵重榴炮）对于德军来说，不过是师属炮兵团的常规火力支援单位，到了中国却摇身一变为需要蒋介石批准才能动用的“战略级”武器，24门重榴炮编成炮兵第10团，视战况弹性使用。

1937年8月，上海发生虹桥机场事件，南京决心主动出击，赶日军下海。炮兵第10团第2、第3营奉命参加淞沪会战，据时任3营排长的张士英回忆，当时日军海军舰炮火力和空中力量占优势，炮兵往往利用夜晚进入阵地，实行“打了就走”的战术。9月下旬的一天，张士英接到袭击日军设在上海跑马厅临时机场的命令，当晚22时，1门重榴炮开始急速射击，50发炮弹很快全部发射完毕。这时，日军探照灯光束头已经交会到炮位一侧的大树梢上，张士英急令撤退，好在动作利索，否则就可能人炮惧毁。

炮兵第10团第3营后来长期协助友军防守潼关要隘。1940年冬，为拔掉凤凰咀日军炮兵阵地，第7连连长郑庆真将炮位前移，官兵冒着严寒，先在阵地上泼水，以防止发炮激起灰尘暴露炮位。一切准备就绪，郑连长果断下令开炮，由于观测所在白天测算精确，这次炮击非常成功，连发两炮皆命中目标。当地居民兴奋地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结果就成了“国军将一发炮弹直接打到鬼子炮筒里”的传奇故事。

宝贵的莱茵重榴炮还在八年抗战中参加过台儿庄战役、兰封战役、武汉会战、桂南会战、桂柳会战和滇西反攻，足迹可谓遍布大江南北。根据使用情况来看，莱茵重榴炮的射程让日本三八式150mm和大正四年式150mm榴弹炮望尘莫及，但也存在一些缺点，主要表现为避振簧易断，用大药包射击，安全性欠佳。此外，由于中德断交，炮弹一度供应不上，还总得省着打，很不解气。

编辑：南京师范大学15级中国近现代史硕士研究生 雷晓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