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禺的礼云子

李韬

可能您和我一样，第一次看见“礼云子”这三个字，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我当时想，可能是种植物的种子吧，就像台湾的破布子一样。实际证明，我错了。

番禺为什么称为“海滨邹鲁”？那说明番禺虽然不是中原，可是儒家文化的传承是非常到位的。儒家的老祖宗、孔圣先师在《论语·阳货篇》中说过：“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什么意思呢？是因为那时的君主唯知崇尚玉帛，而不能安上治民；奏乐必假钟鼓，而不能移风易俗，故孔子表明礼之所云不在玉帛，乐之所云不在钟鼓。礼以敬为重，玉帛是礼的文饰，只用来表达敬意而已。乐主于和，钟鼓只是乐器而已。当时所谓礼乐，是重于物而简于敬，敲击钟鼓而不合雅颂，这是本末倒置啊。

动物界有种小螃蟹，行为挺符合孔子的理论。这小螃蟹也就一元硬币大小，可是特别懂礼数，平常横着走，一旦受到惊吓时，就会停下，将两条粗大的前螯合抱，犹如古人见面时，所行抱拳作揖的礼节，倒是颇有先礼后兵的领悟。因此这小螃蟹就被赋予了“礼云”的雅称，小螃蟹的卵籽，就是礼云子了。

礼云子本身不是特别金贵的食物，但是它的珍贵之处在于收集过程的繁琐耗时。蟹卵的保鲜期稍纵即逝，如果不能即刻食用，哪怕是马上冷藏保鲜，过一两日滋味也就大不如前。而且螃蟹之卵也就每年清明前后20几天才产，凡此种种，使它成了稀缺资源。试试看，从一只银元般大小的螃蟹身上能取出多少粒卵子？礼云子刚取出来是灰灰黑黑的一堆小颗粒，并不诱人，一经火烹，马上脱胎换骨，蜕变成一片珊瑚一样的艳红，其味类似蟹黄，却胜过蟹黄。尤其用来蒸蛋，铺上薄薄一层，立刻化普通为神奇，不仅色泽金红，香气扑鼻，滋味更是妙不可言。

礼云子是螃蟹之卵，虽然一小勺可能也是千百条生命，从宗教的角度来说，不是功德之事。但从食物链的角度来说，据屈大均《广东新语》记载：“广州濒海之田，多产蟛蜞，岁食谷芽为农害”，广东沿海的沙田地里，蟛蜞对春天里的秧苗生长不利，因此人们以放养鸭子吃蟛蜞来保收获，后来可能人们不想便宜鸭子，便自己来吃了，然后也就发现了礼云子的美妙。

不管吃不吃，感恩食物带给我们的美好。这小螃蟹的名字要记住，其实刚才屈大均已经说了——“蟛蜞”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