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皇后之死与乾隆皇帝的大变样(下):诛殛愈众

本文摘自即出的《盛世启示录:清》(暂名)

乾隆十三年后,乾隆皇帝的严峻、独断的个性越发彰显,他在位期间极为重视吏治,其驭下的严厉远超过后世传说中以严厉著称的父亲雍正皇帝。

乾隆皇帝认为“安民在于察吏。各省民风淳漓不一,政务繁简各殊。而随时整饬,必专其责于亲民之官。……一邑得人则一邑治,一郡得人则一郡治。督抚有表率封疆之任,不在多设科条纷扰百姓,惟在督察属员,令其就现在举行之事因地制宜,务以实心行实政”,即总督、巡抚的责任不在于新设各种法规管理民众,而是要督察属下的各级官吏。

他也痛恨官僚们做不得罪人的老好人,邀买下属:“近日督抚办事,有所谓上和下睦、两面见好之秘钥。貌为勇往任事,以求取信,而阴市私惠,谓有旋乾转坤之力,使属员心感”。

乾隆皇帝与汉武帝一样属于英察之主,洞察世事人心,他将府州以上的文武官员的姓名写在墙壁上,经常考察他们的言行举止,并时时训诫、提醒。他继承了雍正皇帝的做法,轮流亲自接见知县及以上各级地方官,亲自考察官员们的能力,“引见内外各官,一日有多至百余员者,从不厌烦劳” ;为了避免自己在短暂的引见中误判,他还要求督抚们推荐、保举人材。

吏治的严厉主要体现在乾隆皇帝对官吏的惩罚。

大学士、河道总督高斌是乾隆皇帝宠爱的慧贤皇贵妃的父亲,原为汉人包衣,后被抬入镶黄旗满洲。

乾隆十八年黄河于江苏铜山县决口,河水灌入洪泽湖,高邮、宝应等州县被淹没,原因诚如乾隆皇帝所说:“今年南河固属天灾,然亦因年来工非实工、料无实料,遂至于此”,虽是人灾,实为人祸,治河官员偷工减料导致了水灾,因此乾隆皇帝下令查案的策楞、刘统勋将监修这段工程的同知李焞、守备张宾于河工现场处斩,并将高斌、协办河督张师载一同绑赴刑场,让他们目睹李焞、张宾的行刑过程,然后再宣布开恩释放。高斌、张师载不知内情,当即吓得昏迷倒地,醒后奏称:“我二人悔已无及,此时除感恩图报,心中并无别念”。

乾隆皇帝对官吏贪污腐败更是深恶痛绝,对督抚、九卿大臣对贪腐官吏经常轻判非常不满,认为这些贪官污吏“多留一日,则民多受一日之残,国多受一日之蠹”,因此“斧锧一日未加,则侵贪一日不止。惟一犯侵贪,即入情实(证据确凿),且即与勾决”,这样杜绝贪官们有“子孙享富厚之实惠”的侥幸心理,“人人共知法在必行,无可幸免。身家既破,子孙莫保,则饕餮之私必能自禁”,当年(乾隆十四年)即将36名贪官处决。

虽然有了乾隆十四年的上谕,但八年后,湖南巡抚蒋炳仍然将贪污三千余两白银的布政使杨灏轻判为斩监候,并通过了三法司(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九卿科道的审核。乾隆皇帝阅秋审官犯册时“不胜骇然”,他认为“杨灏身为藩司,乃侵肥克扣至三千余两,此其贪黩败检,本应立行正法,以彰国宪”,而“廷臣等于此等案件,并不权事理之轻重,竟尔恣意欺罔,朦混照覆,将视朕为何如主?朕临御二十二年,所办案件,内外臣工所共见共闻,尚敢如此窃弄威柄,施党庇伎俩,朝臣亦可谓有权?今日检阅之下,不胜手战愤栗”。

结果杨灏被斩立决,蒋炳被罢官发配军台效力,三法司共有86名官员被革职留任或降级,起因不过是贪污了三千两白银。

有大批督抚因包庇贪污的下属被惩处,如湖南巡抚许容、两广总督硕色、广东巡抚岳浚、云南巡抚图尔炳阿、两江总督高晋等,他们或被罢官发配,或被革职,江苏巡抚庄有恭、山西巡抚和其衷则被判斩监候。

乾隆二十二年,云贵总督恒文、云南巡抚郭一裕以进贡金炉为名,压低金价,中饱私囊;乾隆皇帝派遣刘统勋查案属实,赐恒文自尽,郭一裕充军。同年,山东巡抚蒋洲,因在担任山西布政使任时亏空库款,并勒索下属纳银弥补,经刘统勋审理后处斩。

乾隆三十三年两淮盐政以筹备南巡为名,私自加派每一盐引银三两,共加派盐引银达一千零九十万两,除小部分供南巡外,大部分被两淮盐政侵吞,曾任盐政的高恒(慧贤皇贵妃兄弟)、普福与盐运使卢见曾均被处决,并没收家产。

大学士傅恒请求看在慧贤皇贵妃面子上免其一死,乾隆皇帝则回答:“如皇后兄弟犯法,当奈何?”傅恒战栗不敢再言。

贪官们前赴后继争相赴死,因贪腐而被处死的督抚还有曾任广东巡抚钱度、山东巡抚国泰、江西巡抚郝硕、闽浙总督宗室伍拉纳、福建巡抚浦霖、浙江巡抚福崧等,而乾隆朝最大的贪腐案发生在甘肃。

乾隆四十六年,甘肃爆发冒赈贪污案,几乎所有的甘肃官员都卷入了这场贪污大案,在得知案情后,乾隆皇帝震怒:“甘肃此案,上下勾通,侵帑剥民,盈千累万,为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案内各犯,俱属法无可贷。”

王亶望、蒋全迪处斩刑,王廷赞处绞首,勒尔谨赐死;贪污白银2万两以上的案犯斩首56人,免死发遣46人,革职、杖流、病故、畏罪自杀数十人,甘肃官场几乎一扫而空。

乾隆皇帝处理贪污官员不可谓不严厉,整个清朝因贪污被处死的二品以上高级官员共41人,而被乾隆皇帝处死的就高达27人,占了三分之二。

在乾隆皇帝的意识里,天下是属于他一人,他是国家的惟一所有者,绝不会容忍臣下的贪腐行为,因此皇帝反贪腐是真心诚意的。由于乾隆皇帝拥有绝对的权威,他关注的反腐案件最终一定会高效破案。

但是以天下之大,情况之复杂,官员之多,手段之高明,再英明、再能干的君主也无法烛照一切,必然会存在灯下的阴影——甘肃贪污案的主审官,乾隆皇帝最宠信的和珅,恰恰就是古今中外最大的贪污犯,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题图为乾隆南巡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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