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中秋月诗帖》的是是非非
马世川
搁在几年之前,我们对《闰中秋月诗帖》的崇拜是无以复加的。而崇拜这个东西往往是中国人的惯性,几千年来,莫不如是。几乎所有的崇拜往往是源于个体认知的局限,在我们教育的生产线上,标准答案和已有定论的约束,其产品也必将是整齐划一的。实际上,古代书画的知识世界仅有一种声音,尽管它们是来自于不同的管道。那么,基于这种状况一再延续,我们将会逐渐的失去了对真理的探索,我们只管“拿来”,不问究竟。而所谓的定论,也不过是自上而下的学术权力构架之下的附庸而已,至于所谓的正确与否,在一个迷蒙的世道里往往显得微不足道了。
《闰中秋月诗帖》在文献当中介绍的篇幅很多,内容很少,干货不多,语焉不详。关键词就几个,一纸本,二宋徽宗,三扇面画心,四纵34,横44.5厘米。如果参考最新百度艺术百科上的解释,还应当有重重的“法帖”两个字在列。这很了不起,从一贯的真迹到承认“法帖”的地步,这在以往的概念当中是“破天荒”的。不仅如此,我们今天在诸多的资料当中,不少在各级各类教科书上被广泛引用的各种传世名作,在其大名的末尾,不得不用一个括号标注了一个为自己腾挪而预留空间的“传”字。这不能不说这是某些重要机构的“进步”或者“让步”,它们从此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这些变化,不得不说是为自己不至于在未来的日子里太为难堪而在公开信息当中的“悄无声息”的改变,正如广泛虚报“GDP”一样,他们似乎在悄咪咪的修改账目了。这是倒逼的结果,也是文化觉醒的必然。
先勿论真伪,就《闰中秋月诗帖》的书法品格而言,从技术的角度,从艺术的角度,我们都无法否定此帖的根源就是来自于赵佶,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当然愿意和故宫的结论保持一致。它之所以标注成“法帖”,就是因为它来源于“法帖”。但严格意义上,《闰中秋月诗帖》还不能归类于传统的法帖,原因是,它缺了法帖应该有的“老实”,多了比法帖更接近于真实手写书法的“机巧”。确切的说,它是法帖的衍生品。长远的不必多说,就清代以来,法帖很多很多,最为著名的计有梁清标的“秋碧堂法帖”,“三希堂法帖”等等,供广泛的研习书法之用,和我们今天的课本差不多。法帖一般成书,便于携带,所以尺幅很小,从“画心”34和44.5厘米来看,至少在尺幅上是吻合的,大多数法帖也就这个尺寸。事实上,没有证据表明,对于内府收藏的尺度巨大的作品是以法帖的形式出现的,就技术而言这也不符合逻辑。十几张大型法帖成书,就好几百斤,如何成册,如何搬运,都很成问题。
虽然《闰中秋月诗帖》被悄然的变成了“法帖",虽然法帖一定会有失真的迹象,作为模拟这是必然的。但毕竟它给我们带来了瘦金体的基本模样,它的基本要素还是一应俱全的。这是《闰中秋月诗帖》的功劳所在。毕竟它留下了一份文化的记忆。但有必要说明的是,严格意义上说,它还不是纯粹的法帖,在概念上也有差池,那么,它是什么呢?我们有必要选择《诗帖》的几个瞬间,用以得出到底它“是什么”这个结论。
作为纸本,该不该在放大几倍以后出现如此性状呢?答案是否定的。毫无疑问,这种网格状的纸底不会,也不可能是纸张纤维的现身,也不是古法抄纸所用竹帘的“印痕”,竹帘印痕无需放大,只要就着光亮便清晰可辨,而抄纸竹帘的形态亦全然不是如此,只有网印网点才会有此暴露。
同样的“赋”字放大,也得出了相同的结果,由此断定,《闰中秋月诗帖》是印刷无疑。但又一个问题摆在了面前,一共可怜的几枚印章到底是如何而来的呢?到底是先印刷墨迹然后盖章还是墨迹与印章一起印刷的呢?很有幸,我们在“宣和殿宝”的附近,看见了端倪,找见了“豫”字的放大截图。
这个图片给我们一个启示,不仅书法的本身是网板印刷的,就是印章也是网板印刷的结果。这个结果很重要,实可以一改往日的认知,在南北故宫所收藏的小幅面的古代书画当中,更多的印鉴都会出现与《闰中秋月诗帖》相同的性状,这些印章的特点,往往不会有“厚度”感,更不会有连接料(不干性油)的自然扩散使得印痕整体加肥一圈的油脂扩散迹象,当然也不会存在用医用棉球轻轻擦拭后出现的朱砂红在棉球上的转移。“不会擦拭以后的朱砂转移”,这本来就是油墨印刷的必然归宿,油墨是瞬间干燥的物质,油墨落在纸张上以后,立刻会在表面形成一个,或者说氧化成一个致密的氧化膜,这种膜就如漆膜一样(擦汽车不会掉色),如果再用棉球轻微擦拭,不会有颜料的转移,那么也一定不会在棉球上看到朱砂红色的些许浸染。然而,现实的检验方法却异常畸形,他们都把“没有朱砂转移到棉球上”视为老印鉴,包括南北故宫,包括美国,日本的诸多馆藏的所谓中国古代书画,都是被这样一个放不到桌面的荒唐理论所左右,似乎从来没有对其进行科学上的纠偏,似乎科学的基本原则和科学常识对于古代书画理论就是一个禁区,刀枪不入。在某种意义上说,文物研究越来越走向了“江湖”,也越来越像行帮,而作为国家机构甚至逐步演变成“瓢把子”。在这一理论指导之下,又有多少这一类作品充斥期间?不能不说,这是一出极其荒诞的逻辑,也是一段荒谬的艺术历史,而这一荒诞的背后是不是隐藏着多么巨大的阴谋呢?不得而知。但悲剧业已造就,现在唯一的补救办法就是将错就错了。好在将几十年的《闰中秋月诗帖》真迹二字悄然改正成为“法帖”,看来还是良心有所发现了。
是不是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呢?《闰中秋月诗帖》来源于历史上的法帖,并以法帖为模本,勾勒出书法内容,然后刻章盖印,这是第一次法帖的“衍生”,显然《闰中秋月诗帖》不在此列,原因很简单,法帖的第一次勾勒和模拟是不会出现印刷特征的。而能够出现连同印章一起网板印刷的特征的才是《闰中秋月诗帖》的特征,这已经是第二次法帖的衍生了。因此,可以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闰中秋月诗帖》是一种用于流通的能够量产的商品。它是法帖的二次衍生品,印刷年代系二战以后,它和真迹毫无关系,它和手写毫无关系,它是网板印刷的,它是一种油墨印刷。
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闰中秋月诗帖》既没有作者的签名,也没有画押,还没有正常的传承链条,即便在没有发现它是印刷品之前,也不应该把它视为徽宗的真迹啊,那枚“宣和殿宝”从何而来?历史上有没有多次出现而使其不成为孤证?所谓的“宣和七玺”有没有“宣和殿宝”?一枚无法落实的“宣和殿宝”,一枚含糊不清的“嘉庆御览之宝”,半个“内府图书之印“,就可以把《闰中秋月诗帖》扶到云天?一代接一代的近亲繁殖,到头来“文化的先进”就是这个的结果?
桂彩中秋特地圆
况当余闰魄澄鲜
因怀胜赏初径月
免使诗人叹隔年
万象敛光增浩荡
四溟收月助婵娟
鳞云清廓心田豫
乘兴能无赋咏篇
作品来源:民间收藏调查
这本来是写中秋佳节的诗篇,着实寄托了赵佶在皎洁的月光低下,仰头面对鱼鳞一般的天空的无限畅想。诗好字也好。农历八月十五是道教当中的太阴星君的圣诞,道教的宫观都要设坛祭月,作为一个道教皇帝,焉能无动于衷?这篇大字《闰秋月帖》,几乎涵盖了赵佶瘦金体的所有的“精气神”,刚中有柔,柔中有刚,刚柔相济,浑然天成。尤其是最后的签字,大大的,浩浩荡荡的“天”字最后一笔,婉如流星划过苍穹,这和诗中意境多么吻合。有人说,这是“天下一人”,我说,这就是个“天",这就是“天人",天人就是仙人,仙人就是神仙,道教就是“群仙翼翼,浮空而来”。明明是天上神仙,哪来的天下一人之说?面对如此作品,当然应该细细咀嚼,慢慢品味,审视它的每一处笔画细节,可谓笔笔有趣,纵横有象,修饰到了牙齿。这是书法当中的何等境界。只因为篇幅太大,只能选择一个并不完整的片段。至于其传承关系,艺术力,印鉴解析,纸张表面处理,老化规矩极其特征等等等等就不再赘言,实际上也没有必要了。主要的目的就是,民间,只有民间才是中国文物和文化的载体,只有根植于民间的艺术才会不朽,不管世事变幻,斗转星移,民间才是中华文明繁衍生息的汪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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