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顺治、康熙、雍正三朝的治理,清王朝的统治基本确立,得到一定巩固,交到乾隆皇帝手上时,在日常的国家事务之外,礼乐衣冠制度的建设也进入了快车道。乾隆登基未久,便对服饰体系进行了制度化和规范化的要求,这是与同时期礼仪确定政策并举的。他指出,“国朝服饰”是与满人弓马骑射的国俗密不可分的,即满洲传统精神的体现,他激烈地批评了那些上书请求满汉衣服分制的意见,举出金朝章宗变服而招致亡国的例子,强调保留服饰传统的重要性。但同时,乾隆皇帝也要求制礼官掌握汉族服饰中礼乐制度的成分,吸取这些象征性的纹样、符号,参考前朝的舆服划分制度,在康、雍的基础上,进一步明确清朝的整个服饰制度体系,而这一套服饰制度体系,又以宫廷服饰制度为核心,在家国同构的政治理念基础上,形成了朝服、吉服、常服、行服、便服等多个分支,清朝的服饰,到乾隆一朝而蔚为大观。
乾隆是个喜好艺术的皇帝,他富贵、丰满又不忘附庸风雅的艺术口味,加之殷实的财政支持,乾隆朝的官造艺术异彩纷呈,博采古今,某些艺术品上呈现出繁花似锦,雍容冗杂的特征。尽管如此,乾隆一朝的基调仍是华贵雍容,仪态大方的,在清中期的服饰中,既具工巧精美,又不失威仪典雅,这是与财富、权位登峰造极相称的。当然要注意到,乾隆皇帝在位64年,本人由青壮而老迈,国家状态也在改变,一朝之内、一宫之中,也呈现出不同的时尚风格和审美需求。
就目前热映的如懿传和延禧攻略的时代背景而言,应是乾隆元至四十年之间(令贵妃薨逝前后),整四十年中,至少在乾二十年左右,即为流行品味之分水岭。在延禧攻略中娴妃所穿着的一件方领吉服褂,已经是康熙——雍正的流行,至乾十年后已算少见。到乾三十年、三十二年前后,一些重要礼服、常服制度完成,服饰情况更是变得丰富起来。而乾隆皇帝的口味偏好成熟,已是近乾隆二十年左右的事,即使如此,也没有使得服饰由贵气变为爆发,而是在细节和做工上充分得表现财力和豪华,举两个例子,一例是故宫中现藏的一件孔雀羽穿珠彩绣云龙吉服袍,龙身用绞入孔雀羽及金丝的细线修成,光下鳞光烁烁,其上还密绣米大的珍珠,通体宝气,绣成的海水、云脚细长如流,五光十色,龙姿态雄伟,四爪强劲,仿佛欲飞;另一例是故宫藏藕荷色缎绣四季花篮棉袍,系妃嫔吉服袍,但未用蟒龙,但绣八宝花卉,回文福寿,绣工精美,纹样复杂但布局多样,不显累赘。
乾隆朝供衣,衣料多自江南三局,绣法多为苏绣,有时,皇帝会亲自下达命令,对衣服制式、颜色作出要求,有时内务府将料单、样单等呈上,皇帝等御览,才付诸织造。虽有各种等级规定限制,但是从现存乾隆朝宫廷服饰来看,颜色、用料依然丰富多样,而且都偏向端庄、典雅,比如月白、石榴红、桃红、藕粉、香色、杏黄、古铜等,不少便服以素或暗纹缎、纱为底,刺绣满池娇(荷塘鹭鸶)、富贵平安、蝶恋花等时兴花样,到了中后期,还有延请画工,画上花鸟纹样的时尚。就男装来说,多用颜色较朴素、端庄的朱砂、月白、鹅黄、天青、靛色、朱红、褐、香麻等色调,外套的马褂、长褂也多为石青、明黄或貂皮原色。当然,也有色彩明亮,边绣花样繁多的坎肩(多是福寿、回文万字)。袍料常织、提八宝如意云、回文万字、落花流水等纹饰,坎肩上也多是吉祥图案,但绝不会是失质感的明亮蓝、化纤绿的穿搭配合,也绝不会出现金接袖的情况,常服多是一件袍料成型的。
如果是一位生活在乾隆三十年前后的妃嫔,她应当有如下几种服饰:朝服、吉服、常服、便服(也有时骑马行乐穿行服——见于道光行乐图)。朝服由朝冠、朝服袍、朝服褂、朝服裙组成,一般在重大吉礼、嘉礼(祭祀、册封、迎送皇帝大驾、皇帝登极、祝寿等场合)时穿着。次序为:衬衣、袷衣、朝服裙、朝服袍、朝服褂、三串朝珠,最后佩戴朝冠。朝服纽扣上挂织绣的采帨,在披肩之上有领约,耳戴三钳式耳环,朝服冠下还有固发用的金约,今有婉容皇后朝服照片存世,若干皇后朝服像存世。
吉服通常为次一级重大仪式、宴会以及可穿戴“花衣”(清宫对吉服的俗称)时穿着,冬戴貂、狐皮的吉服冠,制如男式吉服冠,一般无花翎,夏戴钿子。但在乾隆朝,钿子还没有完全成熟,钿子是用数点翠镶宝发钗加上金银织成的发网,再固于发上的一种隆重首饰,做工复杂,花样繁多,据信是满族女性梳大包头,插各色钗环而发展而来。清中期已经见钿子形发饰,嘉道时成熟。身穿马蹄袖带接袖的吉服袍,外套吉服褂,褂式与男子同,但在一些资料如皇后亲蚕图上,后妃并未套吉服褂,而万国来朝图中,后妃则是吉服袍、褂都着,同样,穿吉服需要挂朝珠,但只挂一串而已。
日常生活中,乾隆朝的后妃多穿满洲式的常服、便服。常服形似男装,未流行很广,到了光绪重修会典,即淡出舆服行列。后妃日常起居,繁多的花样都应用在了自由度较高的便服上。此时的便服多为满洲式盘领、大襟的长袍,或带马蹄袖,袖形较窄。乾隆强调满洲祖制,要求“质朴为重”,故多为淡雅之色。但此时,也有带接袖可挽袖式的长袍出现,即是后世氅衣的雏形。在长袍之内,还会穿上同为长袍的衬衣,因满洲袍服有前后开裾,衬衣即可遮拦,又可以衬托衣形。长袍外还会穿马甲和紧身,清中期的马甲逐渐向短、宽发展,但也不乏长款式样。清宫服饰,多为绣成,妆花较少,但绣工精湛,造价不菲,尤以乾隆一朝贵气雍容。
穿常服时,女子多梳传统满洲发髻,盘成辫子,再包盘于脑后,或梳成燕尾,向两端舒展,上插钗环首饰。延禧宫略中的两把头,如懿传中的大拉翅(达拉翅),此时都未出现,前者是道光年间的产物,后者近清末,甚至要到民国时期。
宫廷服饰,是皇权制度和宫廷生活的重要体现,固然难以也不必在商业剧作中追求百分百的原景重现,既不可能,也不为情愿。但就观众基本的审美需求来说,有考据、有质感、有仪式感的服饰,仍会为剧作增色不少,也能起到正确的知识普及和历史文化宣传的作用。过去曾有如朱家溍、宗凤英等优秀的老先生为剧作提供悉心指导,这些剧作取得了巨大成功,今天的历史剧不缺资本也不缺资料,更应当尊重历史文化,制作出不欺观众的作品。
(图源网络)
参考资料:宗凤英《清代宫廷服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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