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亮的背面,且歌且行

一位在图书馆工作的大龄剩女,穿上久已尘封的孔雀蓝旗袍,去跟默默追求她的落魄男人约会……这个以爱情为名的寂寞故事《不见》,直到最后才撕下画皮,放大镜般聚焦被权势欺凌的人性,软弱者陡变狰狞,让人倒抽一口冷气。

《不见》是具有悬疑性的故事集《问米》的七分之一篇。

作者葛亮原籍南京,执教香港, 而《问米》中的短小故事,都发生在不同的国家和城市。他用流转迁移的视角,玩一出山重水复的智力游戏,用七个乐章,将《聊斋志异》版奇异故事与“地下通道”式哥特风格相糅合,演奏众生“命运”,常在余音绕梁时戛然而止。

近年来葛亮声名鹊起,曾获颁《南方人物周刊》“2016年度中国人物”、《GQ中国》2017人物盛典“年度作家”,2017“海峡两岸年度作家”。他的小说《北鸢》《七声》《戏年》等拥有大批忠粉,其中《朱雀》《北鸢》曾先后获选《亚洲周刊》“华文十大小说”。

在新书《问米》的读者见面会上,葛亮着修身白衬衫,光脚踩进弧线柔软的黑鞋,跟嘉宾好友畅谈。这位港大中文系副教授显得文雅温润,说自己着迷的,是将普通人放在非常情境之中,置于命运巨掌之下,人会如何取舍抉择,呈现怎样的张力与可能性?这是他好奇探索的。

同台作家、《鲤》主编张悦然笑谈道,“我应该是最早鼓励葛亮写作的。他的每篇小说里面都有谜,有黑洞,或者一个看不见的地窖——谜是这本小说统一的气质,而背后是异化的都市的人性。”她同时提到葛亮获得大奖的长篇小说《北鸢》,讲述民国的人非常端正,且有行为规范,充满作者的理想主义气息。但《问米》则凸显了作者魔幻主义的另一面,浓浓哥特风,结合老灵魂和新灵魂,也是这位文学博士长期研读中外经典糅杂而来的特性。

另一位嘉宾,电影《嫌疑人X的献身》编剧苌江,自嘲没文化,爱玩游戏刷抖音,但拿到新书后就手不释卷,中途都忘了点外卖。

“可贵的是,葛亮没有卖弄写悬疑的技巧,却像在讲一则寓言故事。我们一直以为自己的生活是迷宫,我们在迷宫走啊走,探索新奇之物,直到尽头发现一个被布遮挡的东西,揭开时却是一面镜子,看到的正是自己。”

是,这本书的七个主人公都很平凡,是《问米》里旅居越南的通灵师,是《不见》中的落拓音乐教师,是《罐子》里善烹云吞的大眼少女,是《鹌鹑》中的神秘旅店主人……没有超能力,没有高级人设,就像你我一样普通,而内心都藏着不可告人的强悍故事,或被命运裹挟,或甘愿自我捆缚——每一样匪夷所思,自有它的来路去处。作者淡淡道来,却让读者在死亡里看到爱情,在囚禁里理解反抗,在黑色下面看到了白,在日复一日的人间烟火里,看到了守护爱和秩序的力量,尽管这个力量可能并不被世俗的伦理道德所容纳。

揭开了镜子的黑布,将自己代入那样的命运漩涡,又当如何呢?

葛亮自己说:“近年所写的一系列小说,悬疑的外衣下,皆有一具日常的骨骼血肉……他们是一些藏在岁月裂隙中的人,各有一段过往,仍与现实胶着。他们的人生,是一局棋,操控者与棋子,皆是自身……彼岸处,刹那间似有一两点星火。不明亮,但足够暖。”

这也正是《问米》的矛盾迷人之处。葛亮将那点温暖,放到了字里行间对“人间烟火”的描绘上,比如他写一碗云吞,清汤很香,几只小馄饨还未嚼,竟在舌头上化了,一点甜,一点涩,呼噜吞下去,嘴里头还是空荡荡的;他写父爱,是沉默的警察拿着望远镜,日日对幼子隔窗而望……

每一桩悲剧的开头,几乎都是明亮的。每一个黑暗的结束,大都藏着爱的核心。无论是盘桓游刃的流浪,还是满盘皆输的败走,葛亮都用温柔笔触,表达一种有距离感的尊重,用悬疑的外壳,抒写报答,青春挚爱,和长达一生的守护——这也是他十余年甘愿跑文学马拉松而不觉其苦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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