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学荣:历史不是非黑即白的

我们有很多的历史工作者,他们打着立场正确的旗号,对历史爱好者进行欺骗。其惯用的手法是:同一件事,只告诉你一面,就好比一个苹果,杀开两半,只给你一半,然后误导你:苹果其实是半圆形的。

事实上,这种事情是源远流长,从清末年代在东京的革命党就开始做了。在东京,革命党印刷了大量的反清书刊,他们告诉你“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宣传满清铁骑杀害中原百姓的历史。他们宣传的历史是真实的,但同时又是片面的。革命党不会告诉你:清太祖努尔哈赤的爷爷、父亲,都是被明朝的官军杀死的。

革命党也不会告诉你:明朝的官军在关外一个名叫“古勒寨”的地方,对女真人不分男女老少,两千多人,全部杀光。革命党更不会告诉你的是:在嘉定下令屠杀汉人的,是清兵里的一个汉人将领,名叫李成栋。革命党同样不会告诉你:1650年在广州城下令大屠杀的清军将领,也是一个汉人,名叫尚可喜。

图:尚可喜

再说下跪的问题。有的人告诉你:英国使节马戛尔尼、阿美士德拒绝向大清皇帝下跪。但是他们没有同时告诉你:白种人向大明皇帝、大清皇帝下跪叩头的历史,可算源远流长,例如依据《清史稿》的记载,荷兰使节来华,沙俄使臣来华,都是向清帝双腿下跪的,而至于西域、南洋等地的进贡使节,那就更不用说了,只不过是英国、法国、美国等几个国家的人不肯下跪。

他们也不会告诉你,1871年清日建交时候,清廷要求日本第一任驻华公使柳原前光向同治皇帝双腿下跪,柳原前光不服,说那些洋人都没有向同治皇帝双腿下跪,为什么要我这样做?清廷说,那是因为我们清日两国,同文同种,既然是同文同种,那么你就应该向我们的皇上双腿下跪。柳原前光坚决不肯就范。消息传回日本国内,舆论哗然,他们都说大清帝国瞧不起日本,欺人太甚,对清国这样的国家,没有道理可言,清国只听得懂大炮的语言。

在真实的历史上,清政府显然有腐败无能的时候,但它也有强硬争气的时候,甚至也有霸道和盛气凌人的时候。

举一个鲜为人知的栗子:1909年,大清政府利用和平外交的手段,从日本帝国的手中收复东沙岛。怎么样?听起来像不像东方夜谭?可惜,这是事实。1907年,日本人登陆东沙岛,修设建筑物、并开采磷酸、玳瑁等各种资源。1909年,清政府得知这件事,立即向日本驻广州领事馆提出了严正交涉。交涉的结果是:清政府出钱收购岛上的建筑物、而日本帝国则将东沙岛归还給了大清国。

图:东沙岛

顺便也说说澳门的问题。有的人告诉你:葡萄牙殖民者强占澳门。这似乎是事实。是吗?大明帝国为何将澳门租借给葡萄牙人?真的是被葡萄牙人的红衣大炮逼迫的吗?非也。真实的答案竟然是:大明国的官员受贿卖国。原来是明朝当时的广东海道副使汪柏,收受了葡萄牙殖民者的重金贿赂、然后将澳门租借给葡萄牙人的。换句话说,人家大明帝国是自愿的,并不是有的人所说的被迫。

再谈谈教科书的问题。有的人告诉你:日本人篡改历史教科书。这个后来被证实,确系事实,但篡改的历史教科书在日本的使用率并不高。而与此同时,他们没有告诉你:1913年,上海会文堂出版中华民国小学教科书《高等小学论说文范》,里面有一篇课文是这样教育孩子的:“彼区区之岛国,犹时存一席卷神州之野心者,异日吾国自强,将粪除彼土,以为吾族之公园而已。呜呼,可以兴矣,黄炎祖宗,实式凭之”。

这篇1913年的启蒙课文的意思是教育中华民国的孩子们:我们要灭了日本、将日本改造成中华民国的公园。这本教科书在当时遭到了日本政府的抗议,在日本政府的抗议之下,北洋政府仓促下令、狼狈查禁了这本教科书。

还有传教士的问题。有的人告诉你:传教士是“侵华急先锋”,但是他们没有告诉你的是:传教士除了当“侵华急先锋”之外,他们还干了大量的收养婴儿、开办医院、募款赈灾,出资办学的事情。他们更不愿意告诉你:江姐就是在传教士的育婴堂里养大的,而曾经就读于教会学校的中国人,单说出名人物,就有孙文、宋庆龄、袁隆平、杨振宁、马寅初、王稼祥、林森、冰心,方志敏。

再说鸦片。有的人告诉你:英国商人昧著良心、向中国人兜售鸦片,对吗?对的。符合事实。但是他们没有告诉你的是:国民党在广州经营军政府的时候,也种植和贩卖过鸦片,包烟包赌。民国时期的各地军阀,也普遍存在种植鸦片的现象。这些事实在《李宗仁回忆录》、《广州文史资料》等多种史料中,有明确的记录。

还有那位据说“不吃美国面粉”的英雄文人朱自清,有的人告诉你:朱自清反对国民党、盼望改朝换代。但是他们没有告诉你:1951年,朱自清的长子朱迈先,被扣上“反革命”帽子、枪毙身亡。

图:朱自清

还有那拉二胡的瞎子阿炳,明明是嫖娼患了梅毒导致的失明,结果到了我们的课外历史读物里,变成了“深受旧社会压迫,导致失明”。试问,是“旧社会”强迫阿炳去嫖娼的么?我们知道,蒋介石年轻的时候,也去嫖娼,试问,蒋介石的嫖娼,也是“受旧社会压迫”的么?徐志摩也嫖娼,徐志摩也是“受旧社会压迫”的么?郁达夫还嫖到日本去了,又是受了谁的压迫?

以上这些,不过是举几个栗子,在历史的长河里,复杂的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多不胜数,它们往往并非我们所知道的那么简单。我们有不少历史工作者所愿意告诉你的,永远只是事情的其中一面,他们不敢、也不愿去面对历史的另一面,在他们眼中,世界不是黑的,就是白的,但是正如各位所能想象的一样: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是非黑即白的,而是五彩斑斓的、灿烂炫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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