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亡时,有部分契丹族由耶律大石所率西走,至今新疆等地,建立国家,史称西辽。建国近百年而亡。这部分契丹人,史家则称之为哈喇契丹。关于西辽国家的历史,中外学者研究者甚多,但大都是从国家史角度研究,而不是从民族史角度研究,因此,长期以来对这部分契丹族的聚合、发展、流向,一直未能认真阐明。这对契丹族史的研究是一个重要缺陷。
这里试从各种史料及有关论著中,挖取有关这部分契丹族聚合、发展、消亡的历史,论述于下。哈喇契丹人的聚合过程,从文献中看来,最初耶律大石西走时所率的契丹人为数极少。《辽史·天祚纪》载:天祚保大四年(1124年),“大石不自安,遂杀萧乙薛、坡里括,自立为王,率铁骑二百宵遁。”则耶律大石最初所率仅为二百契丹人。而《世界征服者史》则称:“当他离开契丹时,他由八十名他的家人和部下陪同,尽管据另一说法,他是由一支极庞大的部属随同。”认为:“直译为‘八十个他的族人和他的随行者’,措辞含糊。它可以指八十个随行者,包括他本族成员和其他人;也可以指:八十个他的族人,和其他随行者。第一种译法似乎可取,因为八十之数更可能系指整个扈从而非指它的一部分;但此说绝非定论。第二种译法意为,除八十名族人外,尚有其他随行者,这就使总数接近《辽史》中提到的二百人的数字。”
萧乙薛
但不管八十还是二百,都说明耶律大石最初所率西走的契丹人是为数极少的,在近百万契丹人中,是极小的一部分。大石队伍的壮大,是西至可敦城后,《辽史·天祚纪》载:“西至可敦城,驻北庭都护府,会威武、崇德、会蕃、新、大林、紫河、驼等七州及大黄室韦、敌剌、王纪剌、茶赤剌、也喜、鼻古德、尼剌、达剌乘、达密里、密儿纪、合主、乌古里、阻卜、普速完、唐古、忽母思、奚的、而毕十八部王众。谕曰:‘我祖宗艰难创业,历世九主,历年二百。金以臣属,逼我国家,残我黎庶、屠翦我州邑,使我天祚皇帝蒙尘于外,日夜痛心疾首。我今仗义而西,欲借力诸蕃,翦我仇敌,复我疆守,惟尔众亦有轸我国家,忧我社稷,思共救君父,济生民于难者乎?’遂得精兵万余,置官吏,立排甲,具器仗。”大约每部都能出数百人。有人理解为十八部都随大石西走是错误的。我过去认为:“当时集会的十八部都不是契丹部落,即使屯戍在这一带的契丹人有不少参加到耶律大石部下,也不可能精兵万余都是契丹人。
可敦城
在精兵万余人之外,可能有些附属部队及随行人员,但为数不会太多。因此,建立西辽的契丹人,充其量不过数万人,对总数近百万人的辽代契丹人来说,仅是百分之几。”这估计基本上是正确的,十八部所能提供的只能是非契丹人。当然也有少量辽廷派驻的契丹人官吏。但需要补充的是:大石在此时取得了辽数十万牧马。《辽史·食货志下》:“松漠以北旧马,皆为大石林牙所有。”《契丹国志·大实林牙传》:“辽御马数十万牧于碛外,女真以绝远,未之取,皆为大实(即大石)所得。”这些马当然必须有人放牧,而这些人却大都属契丹人。因此,加上这些契丹人,当时大石部下的契丹人,就不会太少了。当然顶多也仅一两万人,在契丹人总数百万人中仍占少数。不过,我在《东北民族源流》一书中未再继续考察契丹人是否还有入西辽者,这次进一步考察,发现还有相当数量。
辽御马数
据《金史·粘割韩奴传》:“金天会七年(1129年)泰州路都统婆卢火奏:‘大石已得北部二营,恐后难制,且进群牧,宜列屯戍。’”按辽代的营为部之下的一级组织,如《辽史·部族志》:“乌隗部,其先曰撒里卜,与其兄涅勒同营,阻午可汗析为二,撒里卜为乌隗部,涅勒为涅剌部。”因此二营当有数万人。这批契丹人加入耶律大石队伍,构成相当大的数量。而增加量最大的时段还是大石到达叶密立建城居住后,据志费尼说:“这儿有很多突厥人和部落大量集合在菊尔汗(即大石)身边,以至他们达到四万户。”余大钧据此认为:“西辽德宗延庆三年(1133年)大石在额敏河流域,四周突厥部落来投奔者渐多,大石部增至四万帐。”这是大石转弱为强的关键。这新增的人员,若按余大钧的说法则纯为突厥部落,但按志费尼原文言为“突厥和部落”,则似乎并非全为突厥人,也应有其他族人。巴托尔德就根本未说这四万帐是什么族人。这里有两点设想要提出来。
其一,是金天会十年(1132年)契丹人耶律余睹(先降女真者),至是叛,逃入夏国,夏国不纳,遂投鞑靼,后被金俘杀。金廷大捕余睹同党,“于是河东八馆、五百户山金司、乙室王府、南北王府、四部族衙诸契丹相温首率众蜂起,亡入夏国,亦或北投沙漠”。这部分亡入夏国或北投沙漠的契丹人,是有可能进一步西走投大石的,当时西夏正与大石勾结,拟共同对付金廷,帮助他们借路而过是可能的,更有可能他们是沿西夏及西州回鹘之北而西走,奔大石。这批人西走的时间正是在公元1133年,有数万帐人投大石之时的前一年。这应该是志费尼所说的“突厥和部落”中的部落。但这还仅是一个假设,需要进一步查证。
耶律余睹,影视剧照
其二,是据《新疆简史》:“在今乌伦古流域,居民中有很多汉族人。……除主要城市阿里麻里而外,另有小城八九个,如赤木儿城,居民都是今山西一带的人。在阿里麻里城,少数民族与汉族杂居,风俗深受汉族影响。”这是根据刘郁《西使记》的记载而来。该书载:“过孛罗城……西南行二十里,有关曰铁木儿干,守关者皆汉民。至阿里麻里城……回纥与汉民杂居。”“又南有赤木儿城,居多并、汾人。”这一地区正在额敏河东北,他们归属大石的时间应在大石驻于额敏河流域时,因此,这些人应该包括投奔大石达四万帐的人之中,应成为哈剌契丹的组成部分。
如果这两点推论能成立,则耶律大石部下此时增加到四万帐,应该是包括了天会十年西投的契丹人、他们率领来的山西汉人和这地区的回鹘人。接着,巴托尔德介绍:“据伊本·阿提尔说:早在阿尔斯兰汗(也可能是苏勒曼)时代,就有一部分契丹人(一万六千帐)移居谢米列契(通常称为七河流域)。起初,他们住在中国与黑汗王朝交界的地方,负责保卫山区通道。为此,他们分得了土地,并领取一定的薪饷。后来他们拦住一支富有商队,并要商人指引他们寻找水草丰盛的牧场。商人便把他们引向八剌沙衮,即谢米列契。不知道16世纪的一位编史家从什么地方引用了一条材料。认为这次迁移发生在1041—1042年(回历433年)。
回鹘人
当时阿尔斯兰汗曾要求这些移民信奉伊斯兰教,而他们坚决不信,但在其他所有方面都完全听命于他。因而他也就决定让他们住在那里,相安无事。伊本·阿提尔则说,阿尔斯兰汗经常袭击他们,对他们造成莫大威胁。当契丹人进犯谢米列契的时候,这批移民便归附于自己的同族,一道征服突厥斯坦。”查《辽史》,在《辽史·兴宗纪》及《辽史·部族表》都记载:“重熙十三年(1043年)四月丙辰,西南面招讨使罗汉奴、详稳斡鲁母等奏:山西部族节度使屈烈以五部叛入西夏。乞南、北府兵援送实威塞州户。诏富者遣行,余留屯田天德军。”
按此事上奏于公元1043年初,而实际叛走当为上一年(1042年),则年份相合。而山西部族节度使以五部叛入西夏,也与此事相合。此部正是镇守在天德军(今包头市西北)的,邻近西夏。五部人与一万六千帐也相当。应该是这批人入西夏后辗转至黑汗王国。其路线未必是经西夏、西州回鹘而至黑汗,而应在西夏、西州回鹘北,沿今额尔齐斯河至斋桑泊西南下至黑汗。
西夏
根据以上的研究,总起来看,西辽中的契丹人已有五万六千帐,二十余万了。当然还包括一些十八部及附近各族(如回鹘族)等投附者,但也已逐渐契丹化了。至于耶律大石至绍兴元年(1151年)“籍民十八岁以上,得八万四千五百户”。当然不尽是契丹人。因为以上契丹人才有五万六千帐,但所差不到三万户,这将近三万户当是近二十年中自然增殖的和其他族投附者。这应该是西辽直属地区的户数,而不包括西辽的属国属部。由此看来西辽直属地区的民族应是以契丹族为主。冯继钦认为西辽直属领地的主体民族是回鹘族,恐怕未必正确。但西辽直属领地中有部分回鹘人是可以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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