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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书法”这一话题，已被无休止地争论过。在各地举办的展览和笔会中，总可以见到这样那样形式的现代书法作品。在过去诸多评价不ー、观点不一的说法里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现代书法不是什么运动，也不是什么潮流，而是书法发展历程中的一种现象。自改革开放后，各种思潮涌人，国内掀起了一股西化的浪潮，认同接受西方的观点并以此来改造传统书法，由此而衍生了“现代书法”。“现代书法”的出现和社会文化背景密切相关。市场经济的发展造就了相对宽松的人文环境，各种艺术形式和流派也应运而生。少数摆弄书法的人普遍认为按照传统模式的书法形法式已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激情，渴望尝试更多的艺术表现方式。西方的各种思潮对当今的书法冲击显而易见，对饮食、行为乃至生活方式的影响都无处不在，同时又以媚俗的趣味引起精神质量的低落。现在都喜欢看周星明驰电影，嘲笑经典、瓦解经典，让深受文化统治压抑禁锢下的心态通过非正常的途径释放出来，人在笑过之后再想不起什么，却破坏了艺术的欣赏力。

​{}不管怎么说，在当下的生活里，“现代书法”这种状态，是一种自觉的生活方式。如果将其视为一种文化存在，自有本身的益处，是一种对书法未来生存和发展的探讨，可以调剂单调的生活和烦恼的世俗。但大多数人难以接受这种艺术形式。故而一些研究“现代书法”的人士宣称，“我们不是做给现代人看的，是做给后人看的，任何一种新生事物的出现和发展不会一帆风顺，这需要时间。”看来，现代书法并不如此地招人喜爱，是高擎创新旗帜而衍生的一种非书法表现形式。书法发展必须符合现代审美范畴，然而现代书法在发展过程中，却存在一系列不合理的问题。

​{}首先是对待传统的问题。书法是传统文化精神的浓缩，传统文化造就了书法的古典形态，积蓄了最多中国人的心态，凝聚了最多的文化基因。书法的抽象形式与宽泛的包容量，使其能够直接成为中国文化的符号。书法传统有特定的内涵和相对的恒定性，以儒释道思想为核心。不管如何受科技主义、物质主义的影响，中国人依然讲究人伦，不论思想如何地走在时代前端，谁也不能否认中国人对亲情和家庭的重视。既然从过去走来，就不可能摆脱这一切。书法自古以来就注重诗情笔意、意在笔先和境由心造等，这是民族文化心理塑造的。书法因而同时具有历史性和艺术性两种特质。西方的抽象艺术几乎都以《圣经》和神话为体裁，没有如同书法一样的文化生存氛围，当然也就不会追求类似于书法的意境。虽然经济一元化造成文化大同的趋势，艺术发展离不开相互借鉴，也不可避免地相互影响和渗透，但是，这两种不同的传统惯性和心理环境，只会共存而不可能相互替代。在西方现代艺术中，对书法影响最大的是抽象艺术，应该承认其中有某些可资借鉴之处，而其理论表述，也同书法有某种不谋而合的异态同构。然而，书法无论如何必须坚持传统，这是绝对必要的。

​{}书法是文化，无疑在动态中发展。因而书法传统一方面具有相对的恒定性和继承性，同时又具有反叛性。但反叛有一定的前提条件，比如说郑板桥和金农，在其所处时代属于离经叛道的一类入，然而，谁也不能否认他们对传统下了很大的功夫，具有深厚的传统功力。金农的楷书类似于今天的美术字，漆书又类似于汉代的简书，但他生前从未见过这两种书体，这就说明，书法发展有一定的内在暗合、一定的延续性。继承优秀的传统，这是任何创新者必经之路。石涛提出“笔墨当随时代”，是对处在时代潮流中的书家以期望和忠告，要求书家可以眼上时代的感觉和要求，不能因循守旧、顽固不化。书法创新不能局限于一招一式，创新首先来自于观念的更新和审美意趣的提高。

​{}书法是以汉字作为有序书写对象的艺术，也就是说，脱离了汉字构造，就不能称之为“书法”，这一点无论是传统书法还是现代书法，都必须符合。历次的国展、中青展对现代书法的人展入选，都要求文字有一定的可识性。同时，现代书法如果只注意到笔墨纸张等形式上的改头换面，则非常肤浅。他们可以将世界上各民族的材料和招式都拿来试验创新，但那都是徒劳。因为笔墨纸张对于书法来说，就如同西方油画的笔触、油性和色彩，是特定的阐释艺术家思想的工具和材质，书法艺术有自身的精神内核。毕加索在作油画时也和以往的画家一样，用油料和画笔，他改变的只是创作的思想和表现方式，是审美意味的革新，而不是单纯地从形式上来改观。

​{}书法追求的最高境界是自然。所谓自然，在天则顺其天运，在人则顺其本心，天人合一，万物自生。“现代书法”不可避免地带有入工制作的痕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技术层而非纯粹的艺术形式。艺术是直觉，偏重的是幻想和激情，技术更多注重的是理性思考。书法如果不脱离技术的絆，或者仍然只停留在技术的层面上，那么，就不能进入艺术的自由王国。{}书法发展到如今已经功名利禄集于一身，理性和压抑太久了，一经释放便易走人极端。书法已显出各种丑态、狂态等光怪陆离的形式。用脚写、用嘴写、用耳写、写巨书，整个广场那么大的宣纸写几个字，来制造轰动。一般人都不能耐得寂寞甘坐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冷板凳。我曾见过某位所谓的著名书家创作，头裹红巾，口中念念有词，不停地吹着气弄得玄乎异常，埋没了艺术的尊严，使艺术走向了沦落的边缘。说白了，书法是书斋里的一种闲情逸致，轻轻松松、无拘无束才会有灵感。为了创作而创作，书法趣味便会一点点地丢失。{}书法，尤其是现代书法，都需要真正热爱书法的人士不懈地探索和完善，这种尝试必须根植于优秀的传统文化，符合民族的审美意识。在这样的前提下，才能创作出具有现代意味的“现代书法”。〔薛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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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元明，男，1973年11月出生。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著名书法评论家、篆刻家、书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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