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那家佐,云南大理人。中共党员。1967年毕业于昆明师范学院中文系。历任文山州砚山县一中教师、县文化馆负责人、县志办公室主编,《文山报》记者、编辑、副刊部主任,文山州文联主席,《含笑花》期刊主编,云南省文联党组成员、副秘书长、办公室主任、副主席。1978年开始发表作品。1997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小说集《古桥》,散文集《高原彩云》,编著散文小说集《五彩光环》、《文山神彩》等5部,报告文学《春风暖了寒山》、《改革闯进了深山》、《南疆前沿的诗篇》等,中篇小说《昭勇将军传奇》、《断臂十字架》、《大榕树下》、《步履足迹》、《穿透岁月的往事》等,另有剧本、评论多篇。
那家佐
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
有过多少朋友,仿佛还在身边…
这是一部曾经轰动的、家喻户晓的电视连续剧里的两句歌词。那年我到文山参加一个会,在砚山境内“水泊山庄”的一次晚会上,当众即兴唱了这首曾经感动过国人的歌。那年的“水泊山庄”还正在建设中,没有如今漂亮的标准间和别墅,一排排军用帐篷搭成的简易住房,住满了来自各地的朋友。晚会安排在露天广场上。歌声起落之中,思绪也随之波动,晚会中有我过去的朋友、同事和学生,一曲《好人一生平安》唱下来,我已热泪盈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想必是情景交融。往事,人的一生中,有过多少往事,但并非所有往事难都以忘怀,而有的往事,却终生难忘!
32年前我从学校毕业又在农场接受锻炼以后,开始分配工作,分配方案一定就必须服从,于是从农场出发坐上军车,直接拉到文山。20世纪70年代的文山城,自然不能与今日的文山城相比,就说如今的东风路吧,那时也还在路边见到过茅草屋。在文山州委招待所里候了几日,安排我到砚山县工作,于是坐车到达砚山。文山是州府,自然比砚山大,砚山在文山州里属内地县,当年的砚山县据说是几拆几建后,1958年由两个县的几个区重建的新县,县府所在地江那镇几乎没有什么新的建筑,江那镇的街道旁,还有许多茅草屋。镇里就那么窄窄的几条街,点上一支烟,还没抽完就能走遍。如今的团街已经热闹繁华,今非昔比,当年的团街脏、乱而且破旧。我曾围着那个“献宝亭”转过几圈,一直弄不清楚为什么要称之为“团街”,那个“献宝亭”据说当年曾经很是风光了一阵,以后改为百货公司卖过百货,随后又卖过米线,“文革”时还被大火烧过,或许这个“亭”曾经记录过砚山的历史,它那陈旧的造型代表着一个历史时期的建筑,而“团街”是以它为中心的,我曾思索过但始终也未曾想出个所以然。我们二十几个大学生被安排住在县政府招待所里,这是一幢很有些历史的庞大的旧楼,从格局看,还能寻到旧社会衙门的端倪,听说这个衙门解放时曾经发生过战斗,这就让年轻的大学生们产生了肃然的敬意。工作一直没分定,时值州里要开一个文教工作会议,县里知道我是大学文科毕业生,于是通知我先参加他们的代表团到州里去开会,会前要帮他们写一些材料,县文教科的同志告诉我第二天随一位本地的同志到八嘎中心校去采访,收集先进典型材料。
已经过去了30多年,这趟八嘎之行总是难以忘怀。“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很准确地说明了在人的思维和记忆中,凡能够记住的事,总是在自己这段人生旅程中占有不轻的分量。这是我大学毕业走入社会后的第次下乡,为了这次下乡,我特意到街上去买了一双解放鞋。当年从砚山出发到八嘎要走两天,只有土路,没有汽车,第一天在中途的一所小学校住宿,这所小学校很有点像电影《凤凰琴》里那所小学的布局,记得看电影《风凰琴》时我曾激动不已,想起了去八嘎中途的这所小学校,虽然就住过一宿,而且以后再也没有去过。那次下乡由于那双鞋子是新买的,或许是许久没有走这么远的路了,脚走得起了血泡,大脚趾也被夹得生疼,第二天下午走到八嘎时,脚疼得已经无法走路了。学校的教师见我们到了,忙着为我们准备饭菜,忙着给我们抬来热水烫脚。作为一个20多岁才出学校门的大学生,边疆的一切都觉得新鲜,农村的自然风光,民族的质朴、热情实在令人陶醉。
第二天还要往下走,沿途我们爬坡上坎、瞠水过沟,我总是处在亢奋之中,与我同行的那位本地同志,是位壮族,他热情尽职,一路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八嘎学校分布的情况、途经的地名、风俗和民情,他果真了如指掌又如数家珍,让我羡慕得很哩。
这一次下乡之所以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是因为我第一次触摸到边疆,第一次感受到民族,第一次认识到边疆民族的风情……在八嘎地区简陋的学校里,在土春墙的教室里,在乡村教师的小院里,我听取了一位位尽职尽责教师的先进事迹,看到了贫困学生在煤油灯下读书、在土灶上煮饭的感人情景…这一切,应该说对我以后的工作和生活都潜移默化地起到了鞭策作用。这一次下乡,走了许多路,虽然很辛苦,但我认识了边疆,结识了些朋友,回到砚山我的脚肿了,大脚趾的趾甲壳也走掉了,我把趾甲壳留了下来,保留了许久许久,看见它我就会想起这一趟有意义的“八嘎之行”。这以后,我被分配到砚山一中教书,后又调文化馆画画,再又调县志办编县志…这期间,我的第一篇作品《三颗复仇的子弹》问世了,这全得于次县武装部组织的民兵先进典型材料的收集采访工作。80年代初,全省要编本民兵先进典型的书,县武装部找到我,要我同他们的一位科长到阿猛上拱乡去写一份材料。大约在秋天,早晨我们搭上班车来到阿猛,阿猛是砚山县比较大,也还富裕的一个区,交通比八嘎方便多了。阿猛的上拱,解放初期,曾发生过一次反革命暴乱,反动的地主武装伙同土匪血洗了乡人民政府,杀害了全乡的干部,血雨腥风,惨不忍睹。住在乡政府,每天早出晚归,找当年幸免于难同志了解情况。有时路远回不了乡政府,就吃住在农民家里,边疆的民族弟兄,对我们都很热情,尽量找好的给我们吃,腾出房间让我们住,火塘边听他们讲当年的故事,喝着酽酽的壮乡烤茶记下滴滴血泪。在上拱,我采访了一位民兵英雄王少清,他是当年血雨腥风中幸免于难的普通民兵。是他把这次暴乱中残杀我乡干部后逃窜在外、隐藏了多年的土匪抓获,是他铭记多年仇恨,为死难烈土申冤报仇。一位瘦瘦小小的老人,乍一看,你怎能相信他就是一位英雄。然而站在你面前的这位老人又确确实实是位英雄。在记录下他断断续续的讲述之后,在听取了他对当年那次暴乱中凶残的土匪对乡部们残杀的桩桩细节介绍后,才进一步认识到这位老人胸中藏有多少深仇大恨,才使他在多少年间一直寻找这个罪恶的双手沾满乡干部们鲜血的匪徒,并亲手枪杀了十恶不赦的罪犯,为死难烈士复了仇。
这次上拱的采访,为我的文学创作提供了很好的素材,也让我在文创作的道路上寻找到一条适合我继续走下去的途径。我的第一篇作品就是这以后不久创作而成的,而且,这以后的几篇小说,几乎都与这次下乡采访有关。以后,我还写过一个中篇《大榕树下》,也是依据这个发生在新中国成立时期的反革命暴乱事件创作而成的。
我长期生活在边疆、基层,下乡采访收集素材的机会很多。基层民间乡村的生活是取之不尽的创作源泉,自上拱采访以后,我常常找机会下去深入生活,从此开始了我的业余文学创作,一发而不可收。
本文节选自散文《文山情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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