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张宪文，蜚声国际的中国近代史泰斗，南京大学荣誉资深教授，季我努学社荣誉社长，季我努沙龙讲演嘉宾。

3月上旬，热河全境沦陷后，日军进抵长城一线，继续展开进攻态势，以第33混成旅团进攻长城界岭口、义院口一线；以第14混成旅团和第8师团一部由凌源南下，进攻长城冷口一线；第8师团与第6师团主力兵分三路，一路由凌源经平泉南下，直犯喜峰口；一路占承德后，经峦平南下直犯罗文峪；另一路占承德后西犯古北口，指向独石口。此外，以第6师团一部占领围场；以骑兵第4旅团于3月上旬寇占多伦，作为长城沿线日军的北翼侧应；以海军外遣第2舰队巡弋于山海关、秦皇岛、塘沽一线，作为长城沿线日军的南翼侧应。热河中国守军溃败之际，北平军分会代理委员长张学良令驻守平津地区的宋哲元部第29军沿遵化、蓟县、宝坻一线集结，以随时策应长城各口。（《从九一八到七七事变》，第453页。）第29军将士在全国抗日高潮的激励和推动下，士气高昂，枕戈待旦。3月10日晚，日军尾追万福麟部逼近喜峰口。第29军第37师赵登禹旅星夜出击，跑步急行军40华里，在日军之前抵达喜峰口孩儿岭，士兵们奋勇进击，与敌白刃交锋，将敌先头部队击退，使中国军队在孩儿岭及口门一线稳定了前沿。与此同时，第29军第37师（师长冯治安）、第38师（师长张自忠）、暂编第2师（师长刘汝明，后改编为第143师），均率部星夜驰援。连夜急行军100余里或连日急行军数百里，赶赴喜峰口、罗文峪一线，先敌抢占各岭。

喜峰口战役（组图）

11日拂晓，日军发动进攻，中国军队将士沉着应战，潜伏不动，待敌进至百米之内，突然出击，以手榴弹炸，用大刀砍杀，与敌近战。两军混杂，使敌飞机、大炮、坦克无法发挥作用。连续两天，日军毫无进展。12日下午，第37师决定发挥己之特长，短兵夜战，接敌搏杀。傍晚，留王治邦旅（第111旅）扼守喜峰口正面；以赵登禹旅、佟泽光旅（第110旅）从两翼迂回敌军侧后，进行包抄。中国军队雪夜行军，斗志高昂，很快抵达敌背后。日军第27、第28联队自侵占我东北及热河之后，骄狂万分，轻视中国军队，未料中国军队敢于雪夜出击，皆脱衣大睡，警戒疏忽。赵旅董升堂团全团挥大刀发起冲锋，砍杀日军甚众。赵登禹旅长尽管在10日腿部被炸弹击伤，亦裹伤出击率部众与敌肉搏相拼。不少日军惊魂未定，已是人头落地，未死者抱头鼠窜。中国军队将敌辎重粮秣悉数焚毁，夺取大量敌军装备。敌军增援部队亦被赵旅击退。王旅乘机正面出击，三路夹击敌人，敌军自喜峰口前沿狼狈溃退。统率第27、28联队的敌支队长植田亦被赵旅特务营伏击击毙。此后数日，敌军虽仍发起了数次攻击，但锐气尽挫，毫无得逞。连续七昼夜，喜峰口阵地岿然不动。日军进攻长城的首战失利，暂时转入防御休整，与中国军队对峙。喜峰口初战告捷，为中华民族及中国爱国军队赢得了荣誉，连日本报纸也被迫承认，喜峰口之役“丧尽皇军名誉”，使日军遭受了“50年来未有之侮辱”。（张宪文主编：《中华民国史纲》，第400页。）

喜峰口战役大刀队

热河沦陷，张学良引咎辞职。3月12日，国民政府任命何应钦接替张学良任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代理委员长，任命黄绍竑为其参谋长，统一指挥长城抗战。何、黄到职后，据蒋介石所定“一面抵抗，一面交涉”（《从九一八到七七事变》，第397页。）的方针，对长城沿线中国军队部署作了相应调整。鉴于由热河溃退的部分东北军实力大损，且张学良辞职对其士气也有影响，遂将其撤往后方休整改编。令第57军（军长何柱国）、第51军（军长于学忠）、第53军（军长万福麟）守山海关西侧界岭口、义院口、石门寨一线；令第32军（军长商震）守冷口一线；令第29军坚守最关键之中段——喜峰口、罗文峪一线；令东北军精锐王以哲部第67军守古北口一线。同时令新调来的国民政府精锐第17军（军长徐庭瑶，下辖关麟征第25师、黄杰第2师、刘戡第83师、李家升第1骑兵旅）增援古北口一线；令傅作义统率的第59军守独石口、镇岭口、怀柔一线，以掩护长城一线中国军队北翼。后又令孙殿英之第41军，自沽源起与傅作义部同线展开，以监控多伦方向并策应傅部。（《从九一八到七七事变》，第389～391页，第442～512页。）日军进抵长城一线后，关东军司令部要求于3月中旬之前，占领长城各口，以“一面确保长城要隘，对华北方面加强戒备；一面继续扫荡（热河）省内残敌，以恢复治安”。（《日本军国主义侵华资料长编——（大本营陆军部）摘译》（上），第225页。）3月上旬末、中旬初，日军相继于长城各口，对中国守军发动了第一次全线攻击。在喜峰口中国守军初战大捷的鼓舞下，中国守军均顽强抗御，力战报国。

长城抗战国军的炮兵阵地

界岭口、义院口、石门寨一线中国守军顽强阻敌，阵地虽经敌多次猛攻，经过大小战斗20余次仍屹然岿立。有的地段虽被敌楔入，但将士们反复冲击，舍命夺回；有的地段多次失而复得，形成拉锯战，战况惨烈，至3月中旬，中国守军阵线仍然基本稳定。冷口一线，“4月上旬，敌军突以优势兵力，向我阵地猛攻”，中国守军亦奋勇杀敌，炮兵多次有效射击敌装甲车部队，阻遏了其攻势，坚守5天后，于4月11日放弃冷口，被迫撤至滦河东岸之前进阵地，与敌对峙。（李云汉编：《抗战前华北政局史料》，第226页。）古北口东北军第67军在完成了阻击敌先头部队的任务之后，撤至滦河西岸休整，于3月10日交防于第17军第25师。该师在师长关麟征率领下，奋勇出击，迅速占据古北口周围之各高地。在有的高地已被日军先占的情况下，该师将士冒死冲锋，力战夺回。师长关麟征因此受伤。关受伤后，由副师长杜聿明代理师长职务，统率全师与敌鏖战。随后，第17军其余各师、旅陆续抵达，遂以3师1旅兵力交替轮番与敌接战，至4月上旬，日军未能越我防线一步。

张宪文等：《中国抗日战争史·第一卷，抗日持久战局面的形成》，北京：化学工业出版社，2016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