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之变后,北方的土地被金朝迅速占领,而原来的康王赵构一路狂奔到临安,建立了南宋朝廷,好歹延续了宋朝的国祚。作为北方的百姓,特别是汉人百姓来说,他们却成为金国的属民,自然很不甘心。于是,要么起义,要么逃离,逃离的方向绝大多数都是渡过长江,来到南宋。
辛弃疾就是其中的一员,他本出生在山东济南,此时已经被金国占领很多年了。从理论上来说,辛弃疾就是金国人,他的祖父辛赞还在金国为官。然而,辛弃疾更认同自己汉人的身份,向往南宋。他参加过耿京领导的起义,失败后投奔南宋,希望能够与金人决一死战。
按理来说,这是忠得不能再忠的人,做了忠得不能再忠的事。然而,南宋朝廷却有一个叫做史浩的丞相,给辛弃疾这样的忠臣送了一个称号——归正人。
史浩这个人并不是奸邪之徒,相反他极力维持皇家的关系,又拒绝过秦桧的拉拢,还积极为岳飞等人平反昭雪。但是他在担任丞相时,却提出了“归正人”这个概念。所谓“归正人”,就是辛弃疾这样从金国归顺南宋的汉人。史浩对他们不屑一顾,曾经对张浚说:
中原决无豪杰,若有,何不起而亡金?
这不是奇谈谬论吗?堂堂南宋,占据半壁江山,坐拥长江天险,尚且不能收复土地,灭亡金国,反而要怪沦陷区的百姓不能起兵而灭金?但就是这个怪论,却在南宋朝廷中很有市场,连朱熹也曾表示:
归正人元是中原人,后陷于蕃而复归中原,盖自邪而转於正也。
这不是咄咄怪事吗?南宋恨金朝,这个是理所当然的,这是国恨家仇,不共戴天。然而,南宋一方面对金朝害怕得要死,以宋高宗、秦桧为代表的君臣向金国称臣比谁都积极,另一方面,自己没有本事,他们却将对金国的仇恨发泄到金地的汉人身上。
即使是被金统治的汉人,他们手无寸铁,能有多大的过错?至于说从北方南逃的汉人,按道理更是应该嘉奖的对象,也不知道这些礼教的卫道士是哪里来的道德优越感,对他们如此不屑。
如果说不屑倒也罢了,偏偏这些人还要用怀疑的目光看待“归正人”。在南宋,归正人是备受歧视的,他们被怀疑是间谍、间隙,被认为别有居心。因此,南宋朝廷中有一个潜规则,那就是不重用归正人,只能给他们“添差某官职,而不厘务差遣”。就是说,顶多给归正人授予虚职,而不让他们掌握实权。
比如辛弃疾,在北方起义后,立下奇功来到南宋。对于金国的现实国情、北方百姓的民心以及敌我双方的优劣势,都要比坐而论道的南宋官员强得多,然而无论辛弃疾提出什么正确的主张,有多大的抗金决心,却始终不受重用,终其一生也只当上从四品龙图阁待制。相反,南宋进士随便耍耍嘴皮的都不止这个官职。
归正人中有的是忠肝义胆的好汉,比如辛弃疾的岳父范邦彦,本来是金国的一名知县,趁南宋和金交战的时候,带着百姓举城迎接宋军,全部南归。但到了南宋以后能怎么样?还不就是终老而已。
南宋这种莫名其妙的政策,不仅放弃了相当重要的一部分人才,而且也影响到了金国汉人。他们或许有的对南宋还有感情,或许也曾想南渡。可他们也不傻,在金国受歧视,跑到南宋还得受歧视,那又何必如此?南宋的愚蠢行为,也使它的北伐并不能得到真正拥护。南宋被蒙古灭亡的原因很多,这也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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