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4月5日,解放军第27军侦察营2连受命担任渡江战役先遣连。当晚,2连全体人员驾着小木船开始划向南岸。负责掩护全连登陆的是各排的突击船,突击队员都由最英勇的战士担任,2连2排战士于奎德便是其中之一。
这位22岁的战士长得膀大腰圆,他坐在船头,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冲锋枪,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
2连刚到达靠近江心处,就被守在对岸的敌人发现了,马上开火阻击。2连指战员一部分开枪还击,其他的都抄起小木浆奋力向前划。
2排突击船在于奎德的率领下使劲全力向前推进,终于靠近了岸边。但很快成为敌人机枪的重点封锁目标,不少战士中弹落水,形势万分危急!
这时,于奎德怒目圆睁,突然大喊一声:“机枪手掩护我!”说罢便抓起一个炸药包,带着两名战士迅速跳上岸边,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最靠近他们的三个地堡。三个地堡先后被炸毁,保证了全连指战员顺利登上南岸。
紧接着,全连迅速集合,奔向过江以后的第一个联络点狮子山,来到必经之路康家河。
康家河是长江水流的一个支流,水很深,水面有40多米宽,泅渡困难很大。康家河上放着敌人抢来的大量船只。船是找到了,可全是“光腚船”,找不到一把船桨。
正在大家焦急不安的时候,于奎德提出了用绳子拉船过河的方案。连长同意后,他就带上一盘绳子跳入水中,推起一只空船向对岸游去。
此时,其他战士早已在这只船的船尾上拴好了另一条绳子。于奎德将船推到对岸以后,抖开随身携带的绳子,拴在船头上,指挥对岸的战士借船尾上拴着的绳子把船拉过去。战士们坐满了一船,于奎德又用拴在船头的绳子奋力将船拉过河去。
全连指战员就这样坐着不用划桨的船顺利地过了康家河。而于奎德却发了高烧。
于奎德是全连出了名的“老黄牛”,也是条轻伤不下火线的硬汉子。这次发高烧以后,他仍然一声不吭,默默地忍受着。
当全连路过一个小村庄时,于奎德已经烧得昏迷不醒。战友们脱下两件上衣,用两根长竹竿从袖口串进去做成简易担架,轮流抬着他走。当他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担架上,说什么也不让大家抬着走。他挣扎着下了担架,坚持自己走路。
在先遣渡江之前,连队曾作出了这样的规定:由于这次执行任务时间紧迫,为了不影响整个连队执行侦察任务,一旦有人负重伤、得重病,都要就地进行安排。
于奎德对自己的病情是心中有数的,他不忍心因为自己病重而给全连执行任务增加困难。于是,他主动要求留下来,等高烧退后再去追赶连队。
连党支部经过慎重研究同意了他的请求。在连队出发前的那个晚上,战友们含泪把于奎德交给了游击队员背走了。游击队员和妻子崔大嫂一起,把于奎德送到附近的深山密林中隐藏起来。
于奎德的藏身之处,是山坡上一块突出的岩石下形成的缝隙。岩石上堆积的泥土中长出的藤条、蒺藜等植物顺岩石搭下来,密密实实地挡住了这条缝隙,外人很难发现。缝隙很窄,仅容一人躺在那里,坐都坐不起来。高烧未退、浑身乏力的于奎德就静静地躺在这条缝隙里,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他从朦胧中醒来,忽然听到外面的山坡上响起了枪声,这些人一边打枪,还一边叫喊着:“出来吧,看见了!”
从枪声和喊声中,他断定,这是敌人在搜山,马上提高了警惕。敌人在山上搜了一天,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才撤下山去。他整整饿了一天,也渴了一天。搜山一无所获的敌人并没有走远,晚上就驻扎在山脚下崔大嫂住的那个村子里。
天黑了下来,山林中一片寂静。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向他隐藏的地方走来,走到跟前那个人停住了脚步,原来是崔大嫂趁天黑摸上山给他送饭来了。
大嫂用面给于奎德做了面汤,里面还放了一个鸡蛋,于奎德烧得端不住碗,大嫂就端着碗喂了他几口,于奎德摇了摇头,再也吃不下去了。
崔大嫂告诉他说:“敌人封锁很严,我上来送饭有困难,你饿了就吃点儿这个吧。”说着崔大嫂把一小包锅巴皮放在于奎德手中。
大嫂还嘱咐他:“敌人搜山没有发现你,你千万要在这隐藏好,不要离开。能出来的话,我一定再来。”说完,崔大嫂就下山去了。
第三天清晨,于奎德又清醒过来,山下村庄传来了号声。凭他的经验听出这是敌人的起床号,说明敌人仍未撤走。
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心里像在着火。实在渴得受不了,就挣扎着爬起来,借着浓雾的掩护爬到了山下,找到一条小河沟,扎下头去咕嘟咕嘟地喝了个痛快。喝足了水,反倒觉得身子越来越轻松,高烧好像退去了一半,身上也有劲儿了。
他回到藏身之处,给大嫂留下一张字条,带着大嫂留下的锅巴皮就匆匆上路追赶连队了。饿了就嚼一块大嫂留给他的锅巴皮,渴了就喝山泉水。每当夜幕降临时,他就只身一人到敌人阵地上摸情况,观察敌人的动向。虽然离开了连队,他也没有忘记一个侦察员的职责。
当于奎德费尽周折来到连队的第三个联络点老庙的时候,队伍早已出发了。老百姓告诉他,部队前两天在这打了一仗,打完仗就不知道开到什么地方去了。
于奎德非常无奈,找连队又没个确切的方向,但他还是坚定地向前走去。锅巴皮吃光了,他就挖野菜充饥,野菜挖不到,就到老乡家讨饭吃。连队按照规定留给他的15块银元,他一块也舍不得花。
不知过了多少天,他的头发长长了,衣服脏乱不堪,鞋子也磨破了。一天,他忽然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押到一个地方审问起来。有个当官模样的人还对他说:“你愿意跟我们干的话就留下来。你愿意回家的话,我们就发给你路费。”
一听这话,他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是当地的游击队员把自己当成国民党的散兵游勇给抓了起来。他赶忙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并说一定要见游击队的司令员。
游击队的司令员告诉他,先遣渡江连离这里有几百里路,行踪又不确定,要赶上连队实在太困难了。司令员劝他暂时留在游击队与他们一起活动,然后再找机会寻找连队。于奎德觉得司令员说得也有道理,就留下来当上了一名游击队员。
4月20日夜,解放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发起了渡江战役。第27军于20日夜率先冲破长江天堑。于奎德于21日上午找到了27军的主力部队,向首长报告了重要的军事情报。接着又随主力部队追歼残敌,进军上海,直到太湖边上的乌镇,他才重新回到了连队的怀抱。他将15块银元一块不少地交到了班长手中。
根据于奎德的表现,上海解放以后,27军军部授予于奎德“侦察模范”光荣称号, 并在全军通报表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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