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若晨星

如今这个年代,谈理想感觉非常奇怪,似乎有一种非人的味道。换一种说法,如今奢谈理想就好比缘木求鱼,站着说话不腰疼。

诚然 ,人在世间活着,生存是第一要义。当生存问题发生危机的时候,什么样的理想壮志都显得苍白无力,乃至于幼稚而可笑。以前,我总在说,人固然不能痴心妄想,但也不能没有一点理想和追求。可几十年过来,理想在哪里!所谓的逐梦,只不过是夸父追日般的不切实际。

理想若晨星,永远在高高的天际,你却永远也追不上,摸不着!如今,四十大几的人了,扪心自问,凭什么奢谈理想!同龄人中,功成名就者有之,马马虎虎凑活着过日子也有之,为儿女所累,焦头烂额者亦有之……总而言之,理想这个很光辉的名词,如今变得日益陌生,日益 苍白而荒唐。假若说这就是退堕,也是一种莫可奈何的退堕!

昨日去拜访一位我素来敬重的老学者车宝仁教授,言谈之中,颇为震动。首先就是对《创业史》的评价,让我极为震惊,学界还有这样一种声音,非但评价不高,而且嗤之以鼻,谓之为政治文学的附庸之作,尤其对社会现实的曲解,既脱离现实,也不合逻辑 ,具体到对梁生宝的创作,简直就是一个虚拟的概念化的人物,充满激情的造假!如此的评论的是我闻所未闻的。

很多年来,柳青是我一直崇拜的文学偶像,他和路遥以及陈忠实等人架构起陕西文学界的一座现实主义大厦,如今,非现实主义的柳青及其的《创业史》一下子从云端摔落下来。观念的颠覆真是致命的,珍惜了几十年的东西,一旦崩溃,原来自己珍视与珍藏的东西,究其实竟然不值得珍视,这无疑是最痛苦的事情之一。

人,在很多层面上不能脱离具体的生存环境。很多痛苦的现实也不能不面对不得不接受!突然就想到了李白,一生天真幼稚而激情满怀的李白,人生是最大的失败者!四十二岁的时候,才崭露头角,被唐玄宗召到长安,供奉翰林,人生出现了一大转机。然而,这如晨星一样绚丽只不过是昙花一现。仅仅三年,李白的所作所为,既让唐玄宗大失所望,也让李白自己心灰意懒。原来彼此都不合适。豪情万丈的李白当不了忠顺的奴才,大唐天子也不需要一个不顺自己意的才子,于是一拍两散。“赐金还山 ”的李白在京师长安仅仅呆了不到三年,就再一次壮游天涯。

浪迹天涯的李白,仍然不死心。出将入相的迷梦始终不醒!几年后,“安史之乱 ”爆发,蛰伏几年的李白又一次蠢蠢欲动。可这一次又看错了对象。他投奔了唐肃宗的弟弟永王李麟,原本想人生再次的辉煌即将来临,谁成想不受肃宗欣赏的李麟,很快就被唐肃宗剿杀了,而李白的理想再一次落空,而且因为“从逆”而获罪,被流放到遥远的夜郎赎罪。那一年,李白已经52岁了。幸运的是走到半路,唐肃宗赦免的诏书到了,李白才免于把一把老骨头扔在偏远的夜郎!

此后的十年,是李白孤苦伶仃、饥寒交迫的人生最后十年。一生漂泊一生苦痛的李白,在安徽的当涂度过了自己凄惨的一生。最后的结局有两种说法,一说是因疾而终,一说是醉酒落水而亡。后一种说法极为浪漫而凄惨。说李白深夜酒醉,驾着一叶孤舟泛游长江。当夜的明月高照,银辉万里。天上一轮皎洁的明月,水中玉盘一样的明月一轮,风起浪涌,水中的明月散为万点银光。李白陶醉不已,原来自己一生所追求的明月就在眼前,就在水中,于是伸手去捞,于是落入江中,葬身于万顷波涛之中!

李白的归宿,大概是所有人生失意者最后的必然归宿。逐梦者最终为梦而吞噬,夫复何言!

其实,人生更多的就是像李白一样,不过是白日做梦而已!一生的颠沛流离,一生的苦痛忧哀,无非是镜中月水中花而已!飞蛾投火的人儿何其多也!理想固然让人不迷失方向,然而,又能如何?改变不了的永远是残酷的现实!自己不愿意改变自己,就只能被现实所吞噬!

又说道中国文化的传统,最终的结局不是入了道教就是皈依了佛教,精神上的解脱才是最大的解脱!人生没有别的,就是浮生若梦四字而已!还是那句话,理想如晨星,遥远而清冷,可望而永远不可及!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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