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写了一个帖子,讲的是李世民的女儿清河公主李敬下降程咬金的儿子程处亮的故事。有网友说我错别字满篇,并且说“下降”应该改成“下嫁”。关于这个问题,我觉得挺冤的。在古代的时候,皇帝的女儿出嫁,不能用出嫁,而是应该用“出降”“下降”,简称“降”。比如程咬金的儿子程处亮娶李世民的女儿清河公主李敬,用的就是“降以清河公主”。
李世民剧照,感谢原作者
古代的时候,皇帝被认为是“取则于天”的天子。皇帝的女儿,那是天家骨肉,那是尊贵无比的。皇帝号称是真龙天子,皇帝的女儿,那就是小龙女啊。问题的关键是,皇帝的女儿再尊贵,也得嫁人啊。咱们中国的皇室,又不像倭人所谓的“皇室”那样可以自产自销,可以兄妹互相通婚。皇帝的女儿也要嫁人,在讲究门当户对的古代,也只有皇帝的儿子能跟皇帝的女儿门当户对。在不允许兄妹互相通婚的古代,天下所有的人家,甭管你当了多大的官,都是皇帝的臣子。皇帝的女儿嫁给臣子之家,肯定是门不当,户不对,所以皇帝女儿出嫁就叫下降。
对于古代的大臣们来说,家里要是能娶得到一个皇帝女儿当老婆,那是非常光荣又实惠的美事。以程咬金的儿子程处亮为例,他被李世民选为东床佳婿之后,马上就获得了一千户食邑。他的老爸拼死拼活帮李世民打江山,才得到了700户食邑。程处亮就因为娶了皇帝的女儿,啥也没干就比他爸还有钱,这真的是财色双收啊。除了得到食邑之外,娶皇帝的女儿,还可以得到驸马都尉的官职。皇帝的女婿死后,还可以得到追封的荣誉官职。娶了皇帝的女儿,生出了儿子以后,对于后代的仕途是大有帮助的。娶皇帝的女儿好处这么多,肯定不能像寻常百姓家那样用“娶”字。所以古代的人,就把娶皇帝的女儿,统称为“尚”,就是高攀的意思。
程咬金剧照,感谢原作者
娶皇帝的女儿又有实惠又有美名,想“尚”公主的人可多了。问题的关键是,皇帝的女儿就那么多。李世民那么能生,也就21个女儿 ,还有好几个未成年就挂了的。李渊那么能生,活到出降的公主,也就19个。想“尚”公主的人多了,皇帝的女儿供不应求。于是就有很多人退而求其次,想方设法娶皇帝的孙女。唐朝的时候,皇帝的女儿封公主。皇帝的孙女,他的爸爸要是继承了爷爷的皇帝宝座,她还是公主。如果她的爸爸只是亲王,她的封号就只能是县主。
公主和县主,封号只是相差一个字,待遇可就天差地别。无论是封号,还是食邑,还是礼制,县主跟公主都差得远了。最简单的例子,皇帝的女儿公主出嫁,美其名曰“出降”。皇帝的孙女县主出嫁,只能退而求其次曰“适”。适者,出嫁也,普通人家嫁女儿,就称为“适”。大臣家里娶了皇帝的女儿,美其名曰“尚”,娶了皇帝的孙女县主,直接就叫“娶”。
李渊剧照,感谢原作者
李渊的二十二个儿子,除了李世民的女儿可以是公主之外,其他的儿子生的女儿,一律封为县主。大家要知道,李渊的县主孙女,加起来至少有一百多号人啊。这些县主嫁人的时候,有一些人不自觉,喜欢打擦边球,把自己嫁老公称为“出降”。有一些娶了县主的人家,也喜欢打擦边球,把娶县主自称为“尚”。李世民对于这个问题,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众多的县主见到皇帝纵容姐妹们称“出降”,也就纷纷效仿。众多娶了县主的臣子,见到皇帝纵容娶县主的人家称“尚”,也纷纷跟着称“尚”。
在李世民的纵容之下,唐朝初年形成了一股风气。只要是娶了宗室之女,就纷纷称“尚”。只要是宗室之女出嫁,就纷纷称“降”。如此一来,皇帝的女儿就显得没那么尊贵了。还在当太子的李治,就被这种现象气得够呛。到了唐高宗李治登基称帝的时候,他决心治一治这股歪风邪气,让宗室们搞清楚尊卑之分。李治专门下了一道圣旨《禁县主称出降诏》,这道诏书被记载在《全唐文》。
李世民雕像,感谢原作者
《禁县主称出降诏》全文如下:“古称厘降,唯属王姬。比闻县主适人,皆云出降。娶王女者,亦云尚主,滥假名器,深乖礼经。其县主出嫁宜称适,娶王女者称娶,仍改令文。”把李治这道诏书翻译一下就是说:“自古以来,只有天子的女儿出嫁,才能称为出降。我听说朕的堂姐妹们出嫁,都自称出降。堂姐夫和堂妹夫们娶老婆,都自称尚主。各位堂姐妹和堂姐夫堂妹们,这样的礼制不是你们该用的。从今天开始,你们就不能用这样的礼制了。”
同样是天家骨肉,爸爸当了皇帝的,女儿就可以称降,女婿就可以称尚。爸爸没当皇帝的,女儿就只能称适,女婿就只能称娶。这样天差地别的待遇,还只是一个缩影。皇帝的后人,嫡传之子,可以世世代代当天子。亲王的儿子,只能是国公,撑死也就是郡王。亲王的后人,待遇比皇帝的后人差了不止一个等级。
李治剧照,感谢原作者
当年我读《全唐文》,读到唐高宗的《禁县主称出降诏》的时候,我就想啊:“当皇帝和当亲王的待遇天差地别,怪不得古代有那么多的王爷,放着好吃好喝美女如云的安逸生活不过,纷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争储君之位 。怪不得亲王们争储君之位失败以后,还有人冒着全家被诛的风险谋反。怪不得唐朝有那么多次玄武门之变,原来真的是风险越高,回报就越大啊!”
参考书目《新旧两唐书》《全唐文.禁县主称出降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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