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官与归隐是唐代文人心之中的一个永恒的情结。这在孔子的时代就有了。孔子一方面教导颜回要读书,这样国家需要的时候,才能有所作为,但同时也说,国家如果不需要你,就应该像颜回那样,简单地生活也能“不改其乐”。隐逸是文人无法实现政治理想的时候,为自己寻找的可以保持精神独立与自由的生活状态。在中国历史上,这是士大夫阶层与集权制度相互制衡的一种方式。而在唐代,文人不仅读书的时候可以隐逸,官场失意的时候可以退避,甚至谋官求职,也可以通过隐逸来走“终南捷径”。
唐代皇帝推崇隐者,很多文人在长安城附近的终南山中隐居,等皇帝来招揽,隐逸成为直通官场的一条捷径。李白就是通过这条路见到了唐玄宗,获得了官位。所以总体来说,和其他朝代相比,唐代文人在做官和隐逸之间的选择是比较自由的。因此,隐逸这种生活方式,对唐代诗歌也就产生了更深的影响。鲁迅给唐诗分类的时候,就按照做官和隐逸,把唐诗分为庙堂文学和山林文学两大类。这足以说明文人在做官和隐逸之间的切换,对文学艺术有多么重要的影响。
最能体现隐逸生活对诗的影响的,就是山水田园诗派的王维和孟浩然。我们这里就先讲讲从来没有进入官场,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孟浩然。他虽然生性淡泊,但没能入仕途,主要是因为时运不济。他说自己“苦学三十载”,但由于不善人际,所以也没有能举荐他的人。四十岁的时候,他曾经去过长安,结果没有考中。据野史记载,他落榜后曾在王维的家中见过唐玄宗,因为他的诗很有名,所以玄宗很高兴,请他说说最近写的诗,他就念了一首发牢骚的诗,其中有“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一句,就是说因为自己没本事才会没能被皇帝重用,因为身体多病所有老朋友也都疏远了,不仅自艾自怜,似乎还含有讥讽皇帝没有知人之明的意思。结果惹得龙颜不悦,皇帝说:不是我不重用你,而是你自己不求上进。虽是野史,也侧面说明了孟浩然不谙世事,很难在官场中生存的个性。或许是因为他很了解自己这种性格,孟浩然从此回到他在襄阳城外的祖宅中隐居,一生再也没有求取过功名。
历史上还真有一个因为考试不中而发牢骚,所以断绝了仕途的文人,是宋代的柳永。因为考试不中,柳永写了一首词,说自己考不中又有什么关系呢,那都是浮云而已,所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不如去写词好了。”因为这首词写得太好,大街小巷都在传唱,连皇帝都听过了,以至于后来他考中了,皇帝听说这个人是柳永,就把他的名字划了,还说:他要这浮云做什么呢,就填词去吧。后来柳永一生失意,常常自嘲是“奉旨填词”。
诗人没能考中做官,或许是诗人的不幸,但也可以说是中国文学的大幸。孟浩然以布衣诗人、隐逸诗人的身份度过了一生。他的生活安逸,爱好旅游,也喜欢品尝各地美食。他的日常是“钓竿垂北涧,樵唱入南轩”,就是在溪边钓鱼,在林中唱歌。他一直生活在政治清明的天宝末年以前,良好的政治氛围,幽静的自然环境,使他清高的人格理想没有受到压抑,因此也成就了他清新旷远的诗风。李白曾经写过一首诗《赠孟浩然》,前两句说:“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后两句说,“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称孟浩然为夫子,用高山仰止来赞他,可见李白有多么敬佩孟浩然的品格。
孟浩然是唐代山林诗人的典型,与东晋末年“采菊东篱下”的陶渊明一样,做人和做诗都有强烈的隐逸倾向。另一位有着同样倾向的诗人,是王维。有人评价说孟浩然是“仕隐两失”,因为他早年能安于隐逸,但中年考试失败后,原来那份自然地心情被破坏了。而王维是“仕隐两得”,因为他始终在一种半官半隐的状态中,一方面从来没有彻底归隐过,即使是在官场失意时,也还保持着官位,而且还越来越高。另一方面,他虽然做着官,却又一直有退隐的想法。他曾经两次在山中隐居,一次在终南山,一次在辋川。所以,他既有做官的俸禄,又有隐居的闲适,当然是仕隐两得了。
由于人都有习惯的行为、 动作和思维方式 ,所以诗人都有喜好的字词,在王维这里,就是“回归”的“归”字。他的诗文中,共有 138 次用到“归”。除了“归”,他还喜欢用“进入”的“入”,比如“谢病始告归,依依入桑梓”,说自己因病回家修养,既有归,也有入,体现出他对隐逸的理解和感受。从中我们能感觉到他有一种强烈的自闭倾向,好像要把自己锁起来。
他母亲信佛,所以自幼受佛教的影响,半退休之后,把僧徒的生活和隐士的生活方式结合起来,开创了居士的生活方式。他写诗还经常使用关门这个意象,似乎想把一切纷扰都拒之于门外。政治上失意之后,他更是遁入空门,吃斋念佛,进入到“晚年唯好静,万事不关心”的终极自闭状态。
山林寺院中良好的读书环境,唐代相对宽松的政治环境,皇帝对隐者的推崇,都让隐逸成为了在做官之外一种理想的人生选择。文人可以在做官与隐逸之间更自由地切换。这让他们的独立之人格、自由之心性可以得到更好地滋养。这种品性流露到诗人的创作中,成为了唐代诗歌重要的文化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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