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女婿曾是重大政治问题,一桩婚姻甚至能让四国交好

文|刘勃

人类还是猿猴的时候,就不能没有性,但那时并没有婚姻;现代人所理解的爱情,其实也就是近现代的发明,但之前婚姻已经存在了几千年。

可见性和爱情当然也很重要,但是对古代的婚姻来说,并不是核心构件。婚姻牵涉到各种利益交换,对统治者来说,那就是政治问题。

希腊人为了美女海伦,打了特洛伊战争。海伦是斯巴达的公主,后来嫁给了英雄墨奈劳斯,海伦的父亲去世后,墨奈劳斯继承了王位,所以海伦也就以斯巴达王后而为人所知。

翻检希腊的神话与传说,这种老丈人传位给女婿的故事非常之多。在那里,选女婿经常就是选继承人。

中国当然也有类似的故事,最著名的,就是尧把女儿娥皇、女英嫁给了舜,后来又传位给他。但是有意思的是,大家都因此赞颂尧大公无私,而不是说他偏袒女婿。

可见在中国的传统价值观里,女婿是外人,愿意把重要的东西交给女婿,也就算无私了。这也体现在礼法上。根据死者和你的亲疏远近,丧服分为五等。女婿死了,老丈人只需要穿最轻的缌麻而已。后世民间,也有各种坏女婿的故事,而女婿之坏,往往就体现在他惦记着老丈人的那点家产上。

所以在中国,选女婿不是选继承人,仅是挑一个需要被提防的合作者。

齐桓公像

招女婿与国际关系

据说,西周、春秋的情形是这样:同姓的诸侯国是兄弟之国,异姓的诸侯则互通婚姻。比如说,鲁国国君要把女儿嫁到齐国去做夫人,不能只嫁一个大女儿过去,还要找两个和自己同姓的国家,比如说卫国和郑国,要求他们也把女儿嫁到齐国,这叫“诸侯娶一国,则二国往媵之”。

这样办一次婚礼,四个国家就结成了亲家关系。

天子嫁女儿,赞助的国家还要更多。比较有意思的是,嫁女儿时,天子并不出面,而是找一位同姓的国君来主持婚礼。对国君的尊称是公,天子的女儿由公来主婚,据说,就因此产生了公主一词。

这种复杂的流程,提供了很大的政治操作空间。比如鲁庄公十一年(前683),《春秋》上看似没头没脑地记了一句:“王姬归于齐。”天子的女儿嫁到了齐国。

然而这却是当时“国际关系”的一个大转折点。之前一年,发生了著名的长勺之战,在曹刿的策划下鲁国打退了齐桓公进攻。现在,齐桓公既想和鲁国和好,又不能向鲁国服软,那怎么办?他在这个时候迎娶天子的女儿,鲁国作为天子最重要的同姓国,就要承担主婚的工作,然后新郎官和主婚人,就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了。

当然,齐桓公要当诸侯霸主,要体现自己“尊王”,娶天子的女儿也是重要一步。

秦晋之好几乎成了结婚的代名词,实际上两国婚姻关系的变动,无不是政治算计的体现。晋献公招秦穆公当了女婿,后来献公去世晋国内乱,秦穆公千方百计插手晋国政治(女婿惦记老丈人家产果然是永恒的主题),开始他支持晋怀公,就把自己的一个女儿嫁给他。再后来秦穆公和晋怀公关系闹崩,秦穆公又转而支持怀公的叔叔,在国际流亡多年的公子重耳。

秦穆公断绝了这个女儿和怀公的婚姻,把她嫁给重耳,重耳对做姐夫的女婿倒没什么心理障碍,但想到要娶自己的侄媳妇,却有点情何以堪。于是手下人劝他:“将夺其国,何有于妻?”做女婿是回国夺取君位的关键一步,你管她是不是侄媳妇呢?重耳接受现实,接下来就一帆风顺,成了春秋五霸中唯一能与齐桓公齐名的晋文公。

战国时代,国家数量大为减少,谁和谁要结盟,仍然连带着就要谈婚论嫁。但这是大争之世,邦无定交,婚姻能提供的保障越发有限。比如张仪游说楚怀王时,强调“秦楚娶妇嫁女,长为兄弟之国”,这是事实,但不影响他转身就把怀王给坑了。学者李开元推测,战国末期,秦国政坛里,有一个强大的楚系外戚集团,秦王政自己,很可能也是楚国的女婿,但既然他要做始皇帝,灭楚仍然是他心心念念的事业。

汉初和亲的思路,实际上也是东周以来招女婿缔结同盟策略的延续。刘邦打匈奴,从平城狼狈逃回,然后就听到这么一个主意,把您的嫡长公主嫁给匈奴的冒顿单于:“冒顿在,固为子婿;死,则外孙为单于。岂尝闻外孙敢与大父抗礼者哉?”说得倒是兴高采烈,事实证明老丈人或外公的权威并没什么用,终究还是要靠汉武帝的武力征伐来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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