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城郊的虎跑大慈山上,矗立着一座令人敬仰的舍利塔,这就是杭州市人民政府命名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的弘一法师纪念塔。
弘一法师,原名叫李叔同(1880年10月23日-1942年10月13日),出生天津富有的盐商之家。
在中国百年的文化史中,李叔同是公认的通才和奇才。他对诗、词、书、画、篆刻、音乐、美术、戏剧的造诣皆很深,对中国茶和传统茶文化也有深刻的领悟,堪称民国时期的一位全才大师,中国现代艺术的鼻祖,是“二十文章惊海内”的艺术巨匠。
说来也巧,李叔同十八岁时,由生母作主与俞氏成婚。俞氏乃天津芥园俞家茶庄老板的宝贝女儿。
李叔同这位风流倜傥的一位传奇才子,后半生为何甘愿放下红尘,成为一名芒鞋布衲、苦修律宗的空门高僧?这一切的转折,都得从他喝完那两碗茶说起。
“数盏绿醅桑落酒,一瓯香沫火前茶。”李叔同一生酷爱饮茶。在旅沪期间,他还写过一首《山茶花》:
瑟瑟寒风剪剪催,几枝花放水云隈。
淡妆写出无双品,芳信传来第二回。
春色鲜鲜胜似锦,粉痕艳艳瘦于梅。
本来桃李羞同调,故向百花头上开。
而在杭州期间,他最爱去的茶馆就是西子湖畔的景园春。
1912年8月,李叔同从日本留学回来不久,应浙江两级师范经亨颐校长之聘,来校教授图画、音乐。这次到杭州后一住就近十年。
他的住处在钱塘门内,离西湖很近,常常独自一人到靠近西湖边的一个名叫“景春园”的小茶馆楼上去吃茶。
当时的钱塘门还有城墙,平时西湖边非常幽静,游人不多,他找了这个僻静坐位,边饮茶,边凭栏观赏西湖风景,闲暇时还坐船去湖心亭吃茶。
有一个大雪风飞的冬夜,李叔同和他当时的日籍太太围炉而坐,品茗谈心。正当两人茶性正浓时,李叔同的老友许幻园突然闯了进来,他满含着悲愤的向叔同喊道:“叔同兄,许家已经破产了,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还没等李叔同反应过来,许幻园已经翩然而出,消失在迷蒙的雪夜之中了。李叔同伫立在大雪之中,望着许幻园消失的方向怅然所失。
当夫人将他拉回屋内时,李叔同两行热泪从冰冷的眼眶中夺目而出。心中无限惆怅的李叔同,提笔写下了脍炙人口的《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当夜,李叔同做出了人生中的一个重要决定——教书去。因为教书育人,可以改变这浑浊的现世,可以唤醒国人的困顿,改变国家和民族的命运。他决定,自己不能再空负一身所学。
于是,李叔同开启了自己以知识度人的第一次改变。
第二次转折,起因非常偶然。学校来了名人演讲,别人都上赶着去凑热闹。李叔同和友人夏丐尊反而躲到躲到清幽的湖心亭去吃茶。
也就是这次吃茶,真正的改变了李叔同的后半生。
因为在吃茶的间隙,夏丐尊无意间对李叔同说了这样一句话:“像我们这种人,出家做和尚倒是很好的。”夏丐尊说这话的初衷,很可能只是在自嘲。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叔同却将此放在了心上。他自己后来也曾说过:“这可以说是我后来出家的一个原因了”。
在他出家的前一晚,他把自己房间里世俗中的一切物件,全部赠予了爱徒丰子恺,叶天瑞,李增庸。丰子恺第二天去看他时,他已俨然是一身僧衣,清癯庄严的法师了。一声老师咽回肚里,一声法师唤出嘴边。
1918年,他在杭州灵隐寺受戒出家,开启他那以佛渡人的后半生。
李叔同没有正面解释过自己出家的原因。在后世的众说纷纭中,他的学生丰子恺的解释较为中肯,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层,一是物质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灵魂生活。
有的人做人太认真,满足了“物质欲”与“精神欲”都不够,必须去探索人生的灵魂。
抛却俗世的弘一法师,对茶的喜爱依然如故。
弘一法师晚年许多时间是在福建度过的。福建,茶山遍地,茶园景色宜人,他对这里生活的环境一往情深。与挚友往来时,多互赠茶叶。
他會托人给性愿老法师送去书联和安溪茶数盒,性愿回赠了上等好茶,并在回信中感激地说:“承赐佳茗,至感。”他还给丰德律师送过永春佛手包种茶等。
茶成了他联系友人和表示友谊的重要媒介。
据《弘一大师·茶·宝塔诗》(2011年《中老年时报》)载:在弘一法师天津旧宅的书房内,茶几上方墙壁挂有一幅主人手书元稹的《一七令·茶》:
茶,
香叶,嫩芽。
慕诗客,爱僧家。
碾雕白玉,罗织红纱。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
叔同漫漫一生,始终没有离开茶。在他自感不久就要谢世的1942年10月,在泉州温陵养老院给他的弟子刘质平的最后一封信中写道:“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 ?廓尔亡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这是他对自己一生的总结。
“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或许是他从饮茶之中得到的体会。茶的平淡、朴实,也许就是他从中体味和执着追求的人生哲理和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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