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报国育英才

私立海南大学校长颜任光博士一门俊秀，他和两个儿子同为“留洋”博士，在当地无人不晓，而其胞弟颜任明，为民国时期北京大学物理系硕士生，也是知名的崖县中学校长。他们是今天的乐东黎族自治县乐罗村人。颜任光、颜任明一家，相继走出了三个博士和一个硕士，早已传为佳话。近日，颜任明女婿罗绍良对其岳父的回忆录被发现，引起笔者关注。这是了解颜氏一家极为珍贵的材料。笔者驱车前往拜会颜任明的女儿颜瑞霞，由此掀开一段久违的记忆。

（颜任明像（时年27岁。照片由颜任光博士的儿子从加拿大寄回乐罗村）。）

11927年在北京大学获硕士学位

颜任明1898年生于乐东乐罗，小时父母双亡，靠继母抚养。任明和哥哥任光一样，自小聪敏不凡、过目成诵，在家乡有神童美誉，乡人怜爱甚切。颜任明幼年入塾求学，胞兄考选留美，获族会津贴，颜任明因此得于进入高小读书。后又遇姐夫从国外归来，教授英文、代数，继而考入海口华美中学半工半读。

1921年，海口华美中学毕业后颜任明考入北京大学物理系，1925年毕业后再留校读研两年。至1927年颜任明获得硕士学位，随即被琼山中学聘请，自京返琼，任该校训育主任兼理化教员。半年后，得北京大学教授介绍，颜任明辞职调入国立中央研究院物理研究所，从事无线电及石英振动研究，为时七年之久。1935年，颜任明再调上海国际无线电台任技术指导。期间，颜任明正拟赴美国攻读博士，但抗日战争击碎了他出国深造的美梦。

1937年“七七”事变，他请调回海南无线电台工作。1939年初，日寇侵琼，崖县沦陷。国难当头，身为一介书生的颜任明毅然从海口徒步返回家乡崖县，投身抗战，驱逐日寇。

2著有诗集《赴难杂吟》

颜任明生前曾著有诗集《赴难杂吟》，以手上的笔御侮抗敌。他这本诗集，其中讴歌抗日志士、声讨日寇暴行的诗作尤多。《赴难杂吟》今已失存，现存颜任明的诗作来自民间抄传。笔者在乐东茅坡村采访时发现，颜选能先生在他的《茅坡村史民歌》一书里录入颜任明15首格律诗。

“七七”事变后，颜任明心愿仍未完成，无奈他携带一家人返琼，其时，他带着壮志未酬的心灵暗伤，写下了《归途吟》：“归来为寇迫，千里影形单。祗愿妻儿健，何愁天地宽。蹇连穿石径，尽瘁越峰峦。得见故乡月，莫去蜀道难。”

面对日寇烧杀淫掠，此恨难休，颜任明不得不选择回乡。但颜任明心里明白，国难当头，当先报国，驱逐日寇。颜任明以书生的报国赤忱，言抗日大义，以图唤醒民众。他的一首《无题》写道：“家家除夕送穷忙，忘却眼前寇正狂。穷使人穷人尚在，寇留不去国将亡。”

颜任明的超凡学识和威望，让日本人很不安。这时，倭寇正想利用他的影响，让颜任明出来为日本人做事以拢络人心。经三番四次威逼利诱，颜任明仍坚辞不从，倭寇自讨没趣。被拒绝之后，日本人恼羞成怒，于是把他位于乐罗村的宅院烧了。日寇曾多次布设伏击企图抓住颜任明，结果没有得逞。但是，颜任明的警卫员却不幸落入日军魔爪，穷凶极恶的日寇居然将其活埋。为躲避日寇报复，颜任明的家人，曾一度隐姓埋名躲避于崖县各村不敢回家。逃入山区的颜任明亦与亲人失散。1941年，正是抗战的艰苦时期，十三岁的长子瑞芬不幸病逝，颜任明此时亦未能回家见上长子一面。

颜任明多年奔走山岭躲倭抗倭。1941年前后，颜任明躲避在乐东秦标村外的野菠萝丛林里，并写下许多诗歌。今存世一首《病卧秦标园中》，更表露了他受尽了病痛折磨和对妻儿的思念之苦：“瘦骨连年苦病侵，寇来又复走荒林。妻儿含泪悲星散，闾里萧条积痛深。孤卧空山嫌寂寞，勉将苦恼付呻吟。眼前欢乐人贪恋，春到相争结伴寻。”

3出任崖县中学校长

崖县中学于1925年筹办，1926年正式开学，学校始设于宁远河畔鳌山书院原址。据邢国黼于1931年撰写的校史记载，学校初次招取新生190人，分为三个班。当时，因聘新校长未果，由县长陈善主持校事。八月，又改聘王渭卿为校长，不久王辞职，推教员张质生为校长。至1939年2月崖县中学因局势剧变被迫停办，崖县中学共历十任校长。

崖县中学第十一任校长便是颜任明。1945年6月，抗日战争胜利前夕，崖县县长丘岳观委任颜任明复建崖县中学并任其为校长，校址复设于抗日游击区——崖四区老苏田。老苏田，也叫牛角湾，位于今乐东千家镇抱善乡。那里山深林密，地形复杂，易于隐蔽藏匿，日军难以进犯。据乐东文史载，限于办学条件极为简陋，当时全校只办一个班，学生60多人。校长由崖县抗日游击队顾问、北京大学物理系硕士生颜任明担任，聘请崖县名士罗业鼎、许家鹏、颜文瑞为教员，学校开设语文、英文、数学、化学、物理等课程。

崖县山区腹地，崇山峻岭。恢复后的老苏田崖县中学，因自然条件恶劣，设备设施匮乏，加上水土不服、蚊虫叮咬，办学诸多辛艰，难以想象。但为了众多莘莘学子，颜任明校长不辞辛苦、不畏感染疟疾和伤寒，呕心沥血为国育英才在所不辞。

（颜任明的女儿女婿颜瑞霞、罗绍良夫妇。）

4兄弟合力，创办光明小学

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崖县中学迁回原址崖城。1945年12月，颜任明辞去崖中校长职务，由时任崖县县长邓士釆兼任校长之职。

颜任明退居乡里，仍然不忘为家乡教育振兴而尽心尽力。1948年春，胞哥颜任光担任私立海南大学校长。在此期间，兄弟合力一起在家乡乐罗创办光明小学和筹办光明中学，校址设在颜氏家庙，为村里适龄子女提供了读书场所。光明小学和光明中学均以颜任明兄弟名字合称，兄弟创办学堂、教育弟子，为发展乐罗村的教育事业，颜氏兄弟实实在在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颜任明为人正直善良，富有同情心。他倾向革命，拥护革命，对当时国民党政府的腐败十分不满，他曾四处奔波，通过各方面的关系积极营救被逮捕的共产党人和群众。许多地下党员如颜启学、陈昌坤、胡受渊等被国民党逮捕，党组织通过他的关系保释出来。关于这段历史，颜任明在他的自传中写道：“奈蒋匪专政，滥杀乡民，无辜被执，踵门请保者日以数计，目击身伤，虽欲休养，自扫门前雪而其势不能，唯有求其早崩溃，授首牧野，俾亿万庶民得出水火而已。”

5颜任明故居今犹在

根据罗绍良的回忆资料，1950年海南解放后，应崖县政府的聘请，校长张景菁亲自登门拜访，颜任明先生出任崖县中学物理教员。此时的颜任明已经接到武汉无线电台的工作通知，即将离开海南调赴武汉工作。哪知1952年底颜任明不幸离世。

近日，笔者到乐罗村拜会颜任光、颜任明的故居。兄弟俩父母早逝，家境贫寒，自小住的是坐东向西的三间祖室，它们也是颜氏兄弟出生、学习和生活的地方。这三间破旧的瓦房，在日本侵琼期间因颜任明任国民党游击队顾问，日本人便一把大火把房子烧掉了一间，另两间幸免于难，被烧掉的一间后来用茅草盖顶。

（颜任明故居。）

至解放前夕，三间瓦房已经很破败，泰国的二姐寄回三百光洋，之后任明夫妇亲自烧制砖块和石灰，在三间瓦房西边的空地上着手动工建房。当房子建到窗户时，由于后续资金不足，进而停工。

如今，入乐罗村瞻仰颜任光、颜任明兄弟故居，我们看到的是一栋两层钢筋水泥小楼。小楼规模较小，面积不大，白灰抹墙。从围墙一道小铁门进入便是十多平方米的跨院。楼房共两层面宽两间，东边一间是厅堂，西边一间则是卧室。厅堂里除了壁上挂一些照片外，已没有再多能见证岁月的东西，留给世人的只是他们的精神风骨，他们爱国爱乡的情怀。在他们发故居前驻足，让人久久难以释怀。

文图 本刊特约撰稿 林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