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记载,天圣七年(1029年)时,已经亲政的宋仁宗跟王曾聊天,聊着聊着,仁宗感叹道:“王钦若出任宰相后,朕观察他的言行举止,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王曾回答道:“陛下所言甚是,王钦若与丁谓、林特、陈彭年、刘承珪等人,当时就被人称为‘五鬼’。他们一贯阴险狡诈,就跟陛下说的一样。”从那以后,王钦若就获得了一个“五鬼”的称呼,并永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而且,刘娥给王钦若的所有赏赐,也都被宋仁宗夺回了。以后的那些“建筑宫殿、天书下凡”的把戏,已经是赵恒和丁谓的主意,早就跟王钦若无关了。
此外,王钦若虽然奸诈,但他也有大能力、大贡献。在真宗朝最危难的“澶渊之役”,他顶在了赵恒和寇准的前面,这些不应该被世人忘记;他在刘娥听政时期做出的功绩,也不应该被后人忘记。因此,我个人认为,《宋史》对王钦若有失厚道,在宋朝三百余年间璀璨瑰丽的文臣群落中,应该有他的一席之地。
王钦若给我们留下的启示,其实就是以下两点:
第一,王钦若不论是好还是坏,他都是一个用能力来侍奉国君的人。而不像那些所谓的君子,只用所谓的“诚实、耿直的态度”来谋取上位。一到关键时刻,那种人就抓瞎了,甚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第二,其实,王钦若这种人,才是一面合格的镜子:你是昏君,他就是奸邪;你是明君,他则是能臣。只有王钦若这样的镜子,才能准确地、毫无保留地照出皇帝的本来面目。
好吧,俱往矣,还是让王钦若彻底安息吧。他的那些事迹,还是留给后人去评。在刘娥执政初期,冯拯为她管理群臣、王钦若为她保驾护航,所以那几年,国家相安无事,群臣也没有大规模的“内战”。然而,等冯拯、王钦若相继凋零,王曾成功上位、当上宰相后(事不过三,终于上位了),为了那手中的权力,群臣就开始明争暗斗了。史料记载,有一天,刘太后带着皇帝像往常一样,来承明殿上朝,准备垂帘听政,与百官议事。可是,刘娥来到承明殿后,却彻底傻了眼——这偌大的大殿内,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这是什么情况?
按照朝廷惯例,在皇帝到来前,宰相应带领两府、两制、六部、开封府等官员,在承明殿站列排好,等待皇帝圣临。自古以来,只有群臣等皇帝的道理,哪有皇帝等群臣之说?愤怒的刘娥下令,命内侍押班江德明去待漏院,询问群臣不上朝的原因。待漏院,就是官员在上朝前,等待的预备室。江德明来到后,却发现里面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大家吵吵嚷嚷,乱成一团。
江德明想问一下情况,但群臣忙着打架,没有一个人理他。江德明只能叫来合门使(类似传达室主任),才问清了事情的原委。群臣现在打架的原因,很简单,也很搞笑。按照宋朝制度,官员上朝时,有一个固定的站位顺序。这个顺序是:宰相为首,亲王次之,使相第三,枢密使第四。这个排列顺序秉持着宋朝“尊崇士大夫”的传统,也诉说着宋朝“以文压武、武人没有地位”的事实。
按照这个顺序,上朝时,所有人都要排在宰相后面。但问题是,宋真宗晚年至刘太后垂帘听政初期,朝廷频繁换宰相,王钦若、寇准、丁谓、李迪、王曾、冯拯,这些人升了降、降了升的,导致上朝时,一直没有一个固定的“领头人”。与频繁调动的中书省不同,枢密院则一直风调雨顺,曹利用一直坐着枢密院的头把交椅,从来没有被撤换过。见此情景,刘太后一琢磨,宰相这样频繁调动,一直没有一个稳定的人带路,这怎么行呢?这样吧,曹利用威望甚高,先让他带领群臣,等中书省的宰相稳定了再说。
正是这道圣旨,引起了当日之祸。
当时,自从曹利用成为领路人后,他就一直率领群臣上殿。这些年,虽然有言官弹劾曹利用位列班首,不合祖制,有推崇武将之嫌,但对于这个建议,刘娥不予理睬,宰相冯拯、王钦若也没有提出过异议。所以,这么多年来,曹利用一直“第一个”上殿,他认为没什么不妥,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种安排。但问题是,曹利用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新上任的宰相王曾,却不肯接受这种安排。
当天早朝时,曹利用跟往常一样,依旧站在了第一排,排在了王曾的前面。
对此安排,王曾怒了。要知道,以前站你后面,是因为自己是副宰相,如今老子费尽千辛万苦,成了帝国的宰相,焉能如此站列!于是,王曾上前一步,推开曹利用,站在了第一排。在曹利用眼中,你王曾算什么东西?老子为官从政多年,当年冯拯、王钦若这些“老炮”们,都礼让三分。你个小小的王曾,竟然敢推老子,还敢站在我前面,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反了你了!于是,曹利用反推了王曾一把,重新回到了第一位。孰料,那王曾虽是一介文官,却也不是一个软柿子,为了争夺第一的位置,他就跟曹利用争吵了起来。这样一来二去,双方推推攘攘,扭打在了一起。两个“头儿”打了起来,追随的小弟们要么劝架,要么也扭打了起来。一时间,待漏院里一片大乱,群臣就忘记上朝的时间了。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江德明气运丹田,大吼一声:“太后有令,问百官为何不上殿?”
群臣立刻安静了下来,大家纷纷站回原位。过了一会儿,太后便宣群臣上殿了。在这个朝会上,刘太后特意回避了群臣打架的问题,“下次朝会时,请遵从祖训,排在王曾的后面,但可以排在次相张知白的前面。”
史料记载,对于这个结果,曹利用很不满意,也不服!所以,从这个事件开始,曹利用拼命地积蓄势力,准备跟王曾决一死战。而为了对付曹利用,王曾也开始积蓄势力,准备应战。两府开战,必然拉帮结派,出现党争,而党争的出现,势必会变成专权!前文已经提过,刘太后一生最痛恨的,就是结党营私、拉帮结派!曹利用、王曾的下场,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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