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嘲笑乾隆了!他干得很棒,只是遭遇一段奇特的时空扭曲而已

早期蒸汽机

乾隆在清朝人眼里一直都是不折不扣的伟大君主,他以后的皇帝、士大夫、文人都对其非常敬畏。《清史稿》作者团更是把他叙述成了烛照万里、明察秋毫的完美皇帝。就连《清实录》都可以看到,他的诏谕水平确实高出后世皇帝太多。但他却是近代以来被嘲笑最狠的古人之一,似乎万般罪过都肇因于他低下的审美品味和妄自尊大的性格。真实情况却不见得如此。

圆明园

乾隆处在大约100年左右的异常时空里

乾隆登基时,正面对一个正在急速变化的欧亚大陆。当时俄国已经在西伯利亚建立若干城堡要塞网点;在南俄已取得优势,对土尔扈特等鞑靼人构成了优势;对中亚的干预也持续了很长时间了。只是因为俄国当时还没有能力全面扩张,才为准噶尔战争留出了机会。乾隆果断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在解决完中亚方面之后,他又陆续巩固了其他边境和复杂地区的形势。

近代欧亚

但这个时段却非常特殊,历史似乎忽然丧失了驱动力,像一台突然故障的机器。无论按照《历史的地理枢纽》等地缘观点,还是按照“刺激-应激”模式,都可以看到:18世纪中期到19世纪初期的世界历史忽然失去了驱动。传统的历史动力来自草原游牧区的地理气候变化,大航海以来的动力来自技术和贸易变革。奇特的是,这两个动力在乾隆朝都没有发生明显作用。

因为,欧亚草原的情形已经变了。广大的游牧人被吸纳到工商城镇体系之中,西迁的蒙古部族在南俄草原站稳脚跟而后又面临巨大压力。欧洲方面的王权正在遭到近代化变革的冲击,可谓朝不保夕,难于像19世纪一样肆无忌惮扩张。这个空档期非常漫长,从18世纪中期一直持续到19世纪中期,大约100年左右。不能简单的归结为“静止或者僵化”,它本身就处于一个动力转换期间。

马戛尔尼觐见

乾隆的应对都非常正确,不应过于嘲笑

乾隆应对准噶尔的战争从头到尾都没有纰漏,他全程指挥,统筹后勤,用兵五年而百姓不知征发之劳,堪称达到了一定的境界,足以与殷高宗、汉武帝、唐太宗相提并论。他自己也非常得意,引以为平生大功。准噶尔战争结束后,他发布了两道专门上谕:《御制西师成功始末开惑论》、《御制准噶尔全部纪略》,既显示了统筹军国大事的超高能力,又展示了自己谦卑执着的情怀。《清高宗实录》:以西师成功始末,御制开惑论……予以经画边陲之事,俾朕继述我祖宗未竟之志事。而朕敢惑于浮议,不勉思敬以承之乎?今统计用兵,不越五载,内地初不知有徵发之劳,而关门以西,万有余里,悉入版图,如左右哈萨克,东西布噜特及回部各城,以次抚定。现在巴达克山诸部落,皆知献俘自效,捧檄前驱,以亘古不通中国之地,悉为我大清臣仆,稽之往牒,实为未有之盛事。

圆明园

在准噶尔战争中,乾隆帝与俄国就阿睦尔撒纳引渡事件的交涉,更显示了他高人一筹的战略眼界。因为准噶尔平定后,清俄两国已经直接对峙,中间再无缓冲余地。群臣恐惧与俄国发生对抗而主张放弃引渡叛乱首领阿睦尔撒纳。乾隆在多道上谕中痛陈利害,力排众议,没有流露出畏惧,终于迫使俄国做出一点点让步:在恰克图口岸让清朝使臣验尸。《清高宗实录》:……始议向俄罗斯、索取阿睦尔撒纳时,众人之意,未必不窃议又生边衅。是总不知驾驭外藩之道,示之以谦则愈骄,怵之以威则自畏。此二言、若子孙世世能守,实大清国亿万年无疆之庥也。……。所谓唾面自乾之为,朕甚耻之。朕于军国重务,惟有乘机度势,因物顺理。不但初无构衅于俄罗斯之心,即此用兵三年,虽未如康熙雍正年间之久,而朕已虑众人之劳,时切于怀。特因叛贼未获,万难中止,初非朕之本意也。

木兰狩猎

乾隆其他各方面的能力,在实录里都有上等表现,群臣对他相当敬畏,稍有隐瞒、歪曲,就会被他发现而痛斥。他的上谕是一种“诛心体”,直接点名道姓,披露某某大臣内心动机,传谕各部。他也直言不讳地谈及自己的内心、情怀,与臣僚的情分等等。这些如果是真的,那就与后世的形象相差太大了。可以说,实录里的乾隆帝,是一个才智过人、富有正义感,且颇为敞亮的人。例如,在谈到准噶尔战争时,他直接道出自己的性格,显得颇为直爽。《清高宗实录》:……忧愁二字朕惟于望雨悯农用之,于军务亦未至于忧愁困苦如众人之所畏者。

乾隆印章

100年僵化期最终因欧洲维也纳体系崩溃而结束

在这个期间里,欧洲也在扩张,奥斯曼、莫卧儿、大清,都受到持续冲击,但程度没有19世纪那么猛烈。因为在乾隆死后(1796年),欧洲陷入了更可怕的大动乱之中,拿破仑于1812年甚至达到了俄国京师。随后,维也纳均势体系得以建立,用来共同对抗各国内部那些威胁王权的力量。

平静期要到1840年代,才正式打破,列强挣脱了最后的旧体制束缚,将彼此的竞争延伸到了世界各地,东方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汹涌海啸,才忽然发现高宗皇帝时期那种宁静,只是大风暴来临前的预兆而已。

1848年局势

乾隆帝在这个100年的空挡里,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他刚刚告别游牧时代的历史惯性,西方的技术经济革命也只是初露端倪,不可能指望他主动引入蒸汽机、发展工业,那样的题材适合写一本蒸汽朋克科幻小说。(完)

工业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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