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陈榕甫先生

10月6日早晨,百岁老报人陈榕甫先生在睡梦中安然离世。

说起陈先生的名字,知晓的人可能不多,但提到他的笔名“吾三省”,则不乏忠实的读者。就在一个月前,有一位老读者还在“夜光杯”上写了一篇《牵念吾三省》,表达了对老先生的思念和崇敬之情。

陈先生是五四同龄人,按中国传统的算法,虚年龄已过百岁。他是湖南湘潭人,毕业于湖南第一师范学校。他有着湖南人刚烈性格,抗战时作为《中国的空军》月刊记者,两次随中国空军战机深入日军占领区执行轰炸任务。陈先生的一生,大半辈子干的都是新闻出版工作,而以在《新民晚报》当副刊编辑时间为最长。他淡迫名利,虚怀若谷,无论是与前辈报人共事,还是和青年朋友合作,都和谐愉快。他编了几十年的副刊,自有心得。常有后辈向他讨教如何办好晚报副刊,他用“宜杂不宜纯,宜变不宜常”十个字来回答。杂者乃多样化,它的对立面是单一化;变者乃出新,它的对立面是守成。从横断面看求多样,从纵断面看求出新。“横求多样竖求新,永葆副刊之青春”。

陈先生素有“活字典”之称,是文史知识丰富而对语词方面有研究的行家。他读书用功,博闻强识,报社同人遇到疑问,他有问必答有求必应。他是老社长赵超构先生识拔的人才,因此从资料室调到副刊当编辑。陈先生不辱使命,上世纪60年代就在晚报副刊上以“卫志”等笔名撰写知识性的文史小品。1982年晚报复刊后,他又在“夜光杯”副刊上开辟“语文小札”等专栏,署名“吾三省”。同时,他在香港《大公报》上写的“文史丛谈”专栏,分诗话、文话、史话、书话等篇,很有可读性。

2000年1月,陈先生出版了《文史丛话》和《语文小札》两本书,爱好文史的资深编辑白子超读后大赞,以“厚积薄发,深入浅出”评价之。他说“翻开两书,篇篇有内容,篇篇有用处,尤其对当今莘莘学子和爱好文史的青年,解惑释疑自不在话下,就是学风文风等方面亦可视为范本。 ”

陈先生对青年编辑关怀备至,手把手教他们组稿、审稿、改稿,特别是组版,他更是悉心传授。一个版面,他要求画出几个不同的版式,然后好中选优。他带教的青年编辑,后都成了晚报的业务骨干。他还总结了老报人的编排技巧,提出了“版面美学”的概念,其要点是,选材方面注重动静结合,虚实结合,布局方面注重疏密结合,整散结合,从整体上体现出版面的和谐之美和均衡之美。他还与时俱进,提出在新的技术条件下(电脑排版和彩印)发展它。

陈先生的晚年耳聋眼花,又遭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但他仍能保持坚强乐观,他曾在自述诗中写道:“老头今日夫如何,心广神清辞病魔。四体不勤门不出,三餐微饱背微驼。茶馀偶诵流行曲,醉里忽闻正气歌。盛世所期惟胜友,今来古往笑谈多。”

近年来,陈先生一直在整理自己的藏书,分别捐赠给母校和有关图书馆。今年4月间,他口授了一封信给我,信中说:“二十年前,在延安中路大楼,我向你借了《百年潮》月刊几本,后来都被我一个老乡拿走了,现在想起来,特意整理出《百年潮精编》十二大本,邮寄给你,作为这一笔书债的偿还。”这件事我早就忘了,可陈先生依然记得,这也是他凡事顶真的一个写照。

陈先生是活到老、学到老、笔耕不辍的典范。就在前两年,他对我们说,想编一本容易错读半边字的字典,并已做了不少卡片,但毕竟年迈体衰,力不从心了,希望哪家出版社有意,派个助手给他。我同几家出版社联系过,都未获积极回音,留下一大遗憾。不知以后会有人圆陈先生这个心愿否?(严建平)

发表评论
留言与评论(共有 0 条评论)
   
验证码:

相关文章

推荐文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