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序》之伟大,不仅在于书,更在于文。
文章的开头,是很开心的。“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天气好,空气好,一场春游多快乐。然而笔锋一转,“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可是快乐得几时!王羲之也泛起了春愁,人生苦短,多么痛的领悟。最后,“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王羲之想不开,真的想不开。对于东晋士人来说,老庄玄学属于居家旅行、社交开会必备学问,然而读了这么多遍,庄子《齐物论》的境界,王羲之终究达不到。
王羲之笑着笑着就哭了。他不能超然,寿命有限的苦涩汹涌而来。这一篇文章,也由此超越了一篇流水账,导向一场哲学维度的苦闷。一线拍行藏品征集,北京翰海,北京保利,睿嘉四季,以及私下藏品出手,请联系,壹捌捌,伍伍壹玖,玖叁陆捌,同微信。
王羲之不豁达,可以理解。翻开他的作品集,满满的都是辛酸,一遍又一遍地刺激着他的泪腺。姨妈去世,他写过《姨母帖》。《期小女帖》和《二孙女帖》,说明他至少有两个孙女,小小年纪就去世。《先墓帖》和《丧乱帖》是说先人之墓被毁,在“魏晋以孝治天下”的时代,王羲之痛彻心扉。
或许是种种打击,让王羲之身体都变差了,他写过《干呕帖》和《衰老帖》,记录自己的病态。现在或许能理解,为什么他在写《兰亭序》时,顿感人生之无常、年光之有限,如此想不开。
千古的苦闷与不朽
提起王羲之,或许我们能想到“东床快婿”的那个豁达自如的年轻人——郗鉴派人去王家挑女婿,各位公子梳妆打扮,扭捏作态,只有王羲之,躺在床上露着肚皮看书,一副注定孤独一生的样子,郗鉴得知,就选他!
即便潇洒如王羲之,他的老年危机一样会来。尤其在那个年代,人真的很脆弱,动辄撒手而去。魏晋之际,士人们炼丹服药,只为多活三年五载。而到了老年,生死之事目睹渐多,人生有限性的悲叹,无时无之。正像王羲之的先人王衍所说:“太上忘情,其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正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最难超越人生的苦楚,最沉浸于无穷无尽的生死悲欢里。
古往今来,无论何等伟大,中流击水的北伐诸将,“我来我见我征服”的奥古斯都,看似宏大无匹,却同样难以超越人类命数,百年之后,同为尘埃而已。这也是《兰亭序》千余年来无论是什么段位、什么年龄的研习者,都可以取一瓢饮的原因所在。初学者,学其妍媚与遒劲;资深者,临其意态与神韵;少年者,模仿其“凤翥龙蟠”;老年者,会心于“临文嗟悼”……
繁花落尽是枯枝,极乐之后是至悲。一纸《兰亭序》的苦闷,人类上下数千载,找不到答案。正因为提出了这个命题,人生易朽,《兰亭序》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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