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4日~6月24日，国家典籍博物馆举行“清官板桥 三绝传世——郑板桥专题展”，讲述了一个不被说书艺人戏剧化的郑板桥。

在历史上，郑板桥以“怪”闻名，是“扬州八怪”之一。提起他，你会立刻想到他画竹子一绝，会想起那句著名的“难得糊涂”。

正如每一个传说都是要被打破的那样，真正的郑板桥，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毒舌”郑板桥 糊涂不糊涂？





难得糊涂

别以为写下“难得糊涂”的他是个佛系美男子。

其实，读读他画中的字就能发现——他，很毒舌。

郑板桥声名鹊起后，不断有富商上门定画，但是他特别挑剔。故事很多：

富商请他题字，二话不说写了俩字“竹苞”（草包）；

给扬州一位商人写门匾，本应是“雅闻起敬”，却指使油漆工弄成“牙门走苟”（衙门走狗）。

“终日作字作画不得休息”（图片：来自网络）

这还不算什么。他画累的时候，还会有脾气，而且直接写在画中的提跋里：

“终日作字作画，不得休息，便要骂人。三日不动笔，又想一幅纸来。”

“索我画，偏不画，不索我画，偏要画。”

郑板桥《润格》石刻拓片（局部）

但，他的画，却可能是最早一批明码标价的。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在家门口清清楚楚写着：

大幅六两，中幅四两，小幅二两，书条对联壹两，扇子斗方五钱。

熟人想讨价还价？不好意思，价格一文钱不少，砍价伤感情，还要小心被骂。

这价目表上，还有句很经典的备注：

凡送礼物食物，总不如白银为妙。盖公之所送，未必弟之所好也。若送现银，则中心喜乐，书画皆佳。

你送现金，我会很开心的。

官场郑板桥 糊涂不糊涂？

郑板桥的才华，从小就显示出来。八九岁时能作文，16岁能填词，20岁中秀才，30余岁名列“扬州八怪”。

然而，早早就成了画家的郑板桥，坚持考了二十多年科举，进士是考中了，却没有官能给他当。这一候补，就候了6年。50岁后，郑板桥终于“学而优则仕”，做了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县令。

郑板桥（图片：来自网络）

在官场，所有的官员上任或出行，全都鸣锣开道，皂吏开路，高喊“回避”“肃静”，有行人不回避者，举棍就打。

但他偏不，既不坐轿子，也不许鸣锣，更不许驱逐行人。他甚至穿上平民的衣服和草鞋，微服私访，和农民一起到地里干活。



藏于潍坊市博物馆 郑板桥《峤壁兰图》纸本水墨

他曾画下一幅《峤壁兰图》，画中兰花有高有低，错落分布。提拔中写道：

“天宫雨露无私意，分别高低世为何。”



他不喜欢人被分为三六九等。



藏于潍坊市博物馆 郑板桥《衙斋卧听萧萧竹》竹石图拓片

转任潍县县令时，顶头上司曾向他索画，他画完了，意犹未尽，又题诗一首：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

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表达的思想是：自己虽是小官，但关心民间疾苦，恼火的是，眼前的这个顶头上司，什么好事都关心，就是不关心民间疾苦！

因此，在10余年之间，郑板桥虽然政绩卓著，获得了老百姓的爱戴，但朝廷上下，都被他数落过。他转任数地，始终是小小的七品芝麻官一个。





藏于潍坊市博物馆 郑板桥 《修城记》石刻拓片





藏于潍坊市博物馆 郑板桥 《潍县永禁烟行经纪碑文》

他的政途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莫过于山东潍县灾荒。遇上饥荒，紧迫关头，等不了层层官员通报朝廷，他私开皇仓放粮，救活了一万多潍县的人。如今，多少潍坊人都得替自己的祖上感谢郑板桥。

而郑板桥却被上级一本奏折参到京城，说他私开皇仓，这可是要被斩首的大罪。所幸得到维县全体老百姓请命求情，才逃过一劫。最后掉了乌纱帽，落得罢官归家。

61岁，年过花甲，官没了，退休金没了，没祖产，更没攒钱。妻子和俩儿子也早已离世，只剩下一个小妾。

（图片：来自网络）

已经这么惨了，郑板桥居然还在《画竹图》的提拔上，显示了一把嘴硬的功夫：

乌纱掷去不为官，华发萧萧两袖寒，

写取数枝清瘦竹，秋风江上作渔竿。

抛去这顶乌纱帽，我就要去过逍遥日子了。只可惜他当职业画家后，“怪”脾气一点也不改，穷，非常穷，逍遥日子也没过上。

03

怪画郑板桥 糊涂不糊涂？

郑板桥和扬州八怪诸家画的画，在宫廷画师看来，简直“俗不可耐”。

正宗的画，应该从谢赫六法来品评，画面得是高贵典雅、工整精丽、气质脱俗的；

而这些人，以穷苦百姓的日常生活入画。

主流人士称他们的画是“丑八怪”，后世“扬州八怪”的名号也由此而来。

对了，有一点大家经常误解：扬州八怪不是只有八个人哦。应该把扬州八怪理解成一种独特画风的画派，美术史上对于带头的是哪八个人，一直没有定论。

（图片：来自网络）

宫廷画家瞧不起他，但他却自视甚高；越是这样，别人越瞧不起他。郑板桥人虽穷，亦可“兼济天下”。那些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宫廷画家，不懂。这让扬州八怪成了清中期的一股清流。

“扬州八怪”渐渐声名远播。李鱓（shàn）、李方膺、高凤翰、李勉，先后分别被康熙、雍正、乾隆三代皇帝召见。乾隆八年，弘历见到郑板桥的《樱笋图》，就钤盖了“乾隆御览之宝”朱文椭圆玺。乾隆十三年，弘历南巡时，封郑燮为“书画史”。

徐悲鸿曾在郑燮的一幅《兰竹》画上题云：

板桥先生为中国近三百年最卓绝的人物之一。

其思想奇，文奇，书画尤奇。

观其诗文及书画，不但想见高致，

而其寓仁悲于奇妙，

尤为古今天才之难得者。

说回来，郑板桥一生是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他做官，又讨厌官；他爱钱，但却耻与富商结交，落得一辈子清贫；他喜欢作画，但非要以怪为美；还明码标价，谢绝还价，免开尊口。他的“怪”不是怪异，不带贬义，带有的是一种济公般辛辣善良的“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