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王朝已在举国祝捷，苻坚却还在奔波逃亡。他披着破碎的战袍，顾不得箭伤疼痛，一路马不停蹄地向前迅跑。到了淮北，确信后面没有追兵了，才稍稍喘了口气。这时，张夫人虽已前来会合，可是苻坚看了一眼身边的侍从，发觉只有十数个人，七八支枪，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感到浑身冰凉。想到当初长安出兵，是何等的显赫、威风，如今又是何等悲惨、凄凉，荣辱之间，变化竟是如此之快！苻坚忍不住长叹一声，掩面呜咽起来。张夫人早已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见坚也在不断抽泣，不禁痛定思痛，哭得更加伤心。

一直跟随着坚的朱彤，一面劝慰，一面哭丧着脸说道:“陛下，哭也无用，眼下人困马乏，该设法吃点东西才是。”经朱肜提醒，苻坚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了，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只得强打精神继续前进。一行十数人走走停停，原想找个村店或人家歇脚用餐，谁知走了老半天，竟是十室九空，一片荒芜景象，原来百姓们为了躲避战祸，早已四出逃亡。荷坚实在饿得发慌，便倚在一棵枯树下歇息，士兵们也横七竖八地躺在雪地上。这时，天色渐黑，只见一位白发老人身背柴薪，手提酒壶，急匆匆地走过。朱

朱连忙上前招呼搭讪。老人听说是大秦天王逃难路过这里，正在寻食充饥，略一踌躇，便默默递上了酒壶，又从怀里取出了一块刚烤熟的小猪腿。苻坚接过食物，立即狼吞虎咽起来。吃完，抹了抹嘴高兴地说:“这是老天爷赏给我的救命酒菜啊。”说着，又询问老人姓名家址，表示以后一定要赏给他十匹好布和十斤丝棉。老人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陛下不在皇城享受荣华富贵，却偏要兴师动众去攻打晋国，如今尝到了兵败将亡、饥寒交加的苦头，这难道也是老天爷要您这样的吗？方才陛下说要给我赏赐，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因为陛下是我的父母，天下哪有子女救活了父母而希望得到报答的道理！”老人说罢，立即头也不回地径自走了。

坚当面受到奚落，羞得无地自容，他眼睁睁地望着老人远去的身影，对张夫人说道:“朕若听了王猛丞相的临终嘱咐，决不会落到今日这等地步！现在，朕哪里还有脸再去治理国家啊！”他见张夫人没有回话，急忙回转身去，这才发现张夫人失踪了。朱肜领着众人四处寻找，最后在附近一口枯井里发现了张夫人的尸体。原来，她见大势已去，又怕拖累苻坚，便乘大家歇息当口，独自悄悄离去投井自尽了。苻坚痛哭了一阵，决定立即到郧城去找慕容垂。一路上，苻坚召聚了一千多名散兵，日夜向郧城奔来。

在淝水大战中，慕容垂有意采取观望政策，他带领三万名士兵，一直驻扎在寿阳西南面的郧城，兵力丝毫没有受到损失。苻坚淝水大败的消息传来，慕容垂像得到了喜讯似地兴奋异常。他一面收编从战场上溃退下来的残兵，一面和两个侄儿四出招兵买马，扩张势力。这天，慕容垂正和慕容楷、慕容绍商议今后行动计划，忽见一名探马前来报告说，大秦天王等人正向郧城走来。慕容绍弟兄听后，高兴得直跳起来，齐声说道:“叔父，羊落虎口，真是天赐良机！我等立即带领人马，把苻坚他们斩在荒郊野地，大燕就能重振旗鼓啦！”慕容垂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往上涌。

他知道，要杀苻坚，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自从战事发生以来，他日盼夜望，等待的不正就是这一天吗？想到这里，慕容垂激动地站了起来，正要下令捕杀苻坚，忽然又微微摇了摇头，大声说道:“快备车马，出城接驾“叔父，您说什么？”慕容绍以为听错了话，急“赶快跟随为叔，出城恭迎大秦天王。”慕容垂忙追问道。又说。“您这是怎么啦？叔父！眼看大功即可告成，而您却优柔寡断，不敢动手！这样一忍再忍，一拖再拖，哪里还有我们报仇复国之日！”慕容绍气得直着“是啊，错过今日，只怕万事皆休啦！”慕容楷也在一旁嘟哝着。

慕容垂拍拍两人肩膀，不无遗憾地说道:“也算苻坚命大，今日饶他不死。你们想过没有？苻坚虽说兵败淝水，可是，他的儿子苻丕手下还有许多兵将，杀了苻坚，苻丕决不会善罢甘休。再说，苻坚这次元气大伤，一定有很多异族将领想要砍下他的头颅，这件事就让别人去干吧，我们用不着担当这不仁不义的罪名。”说着，便带领慕容绍、慕容楷出城迎接苻坚。

苻坚见慕容垂谦卑恭顺，礼仪周全，心中甚觉喜悦。不仅没有责怪他留城自守，隔岸观火，反而夸他迎驾有功，一片忠心。慕容垂也顺水推舟，大卖人情，故意将自己属下的三万人马交给苻坚，并和他一起回到长安。可是心里却明白得很：苻坚的日子就像兔子尾巴，再也长不了啦！果然，淝水大战以后，前秦王朝开始迅速崩溃。公元384年，羌族将领姚率众反叛，自称秦王。慕容垂也乘机起兵，自立为燕王。隔了一年，姚在五将山（今陕西岐山附近）俘虏并杀死了苻坚，又于公元386年占据长安，正式称帝，建立了后秦帝国。公元394年，前秦王朝在后秦的打击下，终于彻底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