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旧的大清朝廷,保守的同僚,爱国知识分子的道路好艰难

时代的巨轮兀自前进,有时候缓慢沉静、有时候却雷霆万钧。清末的革命就属于后者。1840 年,中英鸦片战争给了天朝第一次重重的打击,却唤不醒朝廷内歌舞升平的迷梦。满朝文武只认为这次的失利不过是个意外,仅仅只是华夏悠久辉煌的历史里一笔不那么光彩的纪录而已。

然而,当英法联军再次攻占北京后,清廷就再也找不到借口了。这次两国军队不只攻占北京、还一把火烧了皇家园林,北京政府再也无法用运气不佳,来搪塞自己的失利。一些知识分子很快从梦中清醒了过来,大声疾呼重整海防、军队,甚至整个朝廷需要一次强而有力的改变。但是,这几个清醒的人要面对的,却是一个举国沉睡的巨大迷梦。他们奔走疾呼、他们大声宣告,得到的却只有不断的诋毁、谩骂、反驳和冷嘲热讽。

持静的崛起和清末的动乱有关。1854 年三合会攻打潮州城, 持静参加乡勇数次立下功勋。1861年升任江西卢陵知县,但不幸的是,没多久后太平天国便进入江西地界,县城失守,持静也跟着失去官位。不过,就在这段时间里,年轻的持静开始接受西学。毕竟,他所成长的广东本来就是率先接收到西洋文化的地区之一。

天朝的混乱让持静如同当时所有的知识分子一样,镇日苦思救国之道。然而,在遍寻中国古籍却无解答时,持静开始转向西学书籍寻找答案。后来,持静加入曾国藩的湘军负责处理军务。因为长期接触军务的关系,持静很快就体认到清国与列强军备之间的巨大鸿沟。1862年,持静被调到了广东,负责按着欧罗巴的样式制造兵器。

当时人在上海、宣扬变法的李中堂一听说持静在广东督造火器,又因为自己的部队在生产的炮弹成本非常高根本舍不得用,奏报朝廷请派持静来沪督造洋炮。不久后持静前往上海,正式进入李中堂的幕府里。持静功夫到位,没多久他便督造出一款名字实在俗到不行的火炮:“火燃三眼开花枪”。不过名字俗归俗,威力却丝毫不容小觑。在淮军攻打被太平天国占领的无锡城时,淮军进行炮轰,立刻有如摧枯拉朽一般,让淮军夺得胜利的一战。持静在淮军里立下功勋后,在官场中也迅速晋升,先后升任直隶知州、上海道尹、两淮盐运使,在洋务方面开始展现了他独特的才华。

1874 年,台湾遭日本入侵的事件爆发。日本入侵台湾的消息传到京师,手足无措的朝廷才感到海防无备,应该加以整顿。持静看见了机会,向朝廷进呈了著名的奏折:“海防条例”。海防条例最重要的内容就是一改过往偏重西北防务的政策,转而着力于东南海防上,购买西式铁甲舰,并提议筹组南、北洋舰队。主张西北塞防最力的左宗棠马上就表示了反对,因为西域翰海,数千年来都是帝国之大患。这也才逼得李鸿章说出他最有名的那句话,表示如今敌人自海上前来,这是几千年来从未有出现过的重大变化。

此外,持静所上的奏折也条列了各项变革的内容。持静说,各国求的是超越过往、中国求的是效仿以前;如今古人的糟柏存、而古人的实意却已经完全丧失了。那群朝中的老人见到西方强盛,反斥水龙各机器为奇淫技巧,而应对方法竟然是斋戒沐浴,祈求上苍保护!

持静的上奏立刻引发了朝廷的轩然大波,保守党开始群起进攻。个性耿直的持静怎么有办法忍受来自各方的攻诘批评呢?持静于是萌生退隐的念头。但历史如果真的是这样,日后的自强运动也就无从开始、更没有北洋舰队了。挽回持静沉郁忧愁的心情与守住洋务微弱火苗的关键角色,正是日后被视为最大的守旧派:慈禧太后挽回了这一切。

1875 年,朝廷命持静前往天津与李中堂商办事务。在持静离开北京、入宫辞行时,慈禧对他说了一席话:“你在江苏,官场虽然恨你,但是百姓却很感激你,我都知道。现在有人埋汰你和老李,这种话我是不听的,你也不要为这个灰心。”听了这句话,持静有如枯木逢春一般,心中的委屈、沮丧情绪,立刻冰消雾散。他立刻重整精神,前去与李鸿章商议事务。1879 年,朝廷敕封持静总督之衔,不久后又任命他接李中堂的班,但这时候的他已经白发苍颜、不胜负荷重任而宣告退休了。然而心怀天下的持静纵使已经离开官场,却总是关注各国之间的事务。

1879 年,琉球废灭,持静指出:日本三五年间不向南攻击台湾,必将望北图谋高丽。1881 年,法国对越南经营越来越积极,持静便写信给总理衙门:“越南被法国人蚕食,委靡不振。如果就这样下去,越南必成为第二个琉球。”不晓得是幸或不幸,1882 年,59 岁的持静未等亲眼目睹自己的预言一一成真,便逝世于广东自宅。放眼自强运动的支持者们,比较起寿至古稀的李鸿章——在人生的暮年还得在马关条约、辛丑和约上签字、一人独自背上全天下骂名的李鸿章,持静的早衰,或许也算是命运对他的一种仁慈吧。

循旧的大清朝廷,保守的同僚,爱国知识分子的道路好艰难。要一直等到当西方的砲火再次盘旋在神州大陆时,才终于有悔悟的人聆听他们的声音。丁日昌(字持静),就是这样一个先醒的人。持静历经中国有史以来的大变局时代。他在官场上遇到了一些知己,如李鸿章、曾国藩等人,一起推展了洋务运动。他的成就与困难顿挫,正是那个时代所有维新派人士都必定遭遇的命运。研究他那一段时间的经历,自然有利于对当时社会发生的各种情况和变革的全面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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