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奉大战”（14）

上一篇文章，咱们说到老冯准备倒戈吴佩孚，作为直系的两位老板，曹锟和吴佩孚难道就一点消息都不知道，甚至都没有一点点察觉和防备吗？

1924年10月23日中午，总统曹锟才知道老冯回师北京发动兵变的事情，大惊失色。曹锟用人讲究“用人不疑”，这个四个字用在吴佩孚身上管用，但用在老冯身上就不行。

老冯发动兵变，曹锟为什么一点儿都没想到？

因为曹锟觉得自己对老冯很好，对方不可能对自己不利。

的确，曹锟对老冯和他的叛变团队真不是一般好，甚至为此得罪过直系二老板吴佩孚。

吴佩孚多次为难老冯，都是曹锟在背后支持老冯，才让后者几次躲过灾难。大名镇守使兼第15混成旅旅长孙岳更不用说了，人人都说孙岳简直就是曹锟的干儿子。吴佩孚的副手王承斌更是直系老将，怎么可能窝里反？

曹锟的干儿子孙岳

所以，这几个人组团造反，完全出乎曹锟的意料。孙岳代表兵变将领们看望干爹曹锟，表达几个意思：首先，咱们不会加害您，请您放心；其次，咱们绝对保证您老财产的安全；最后，希望您下令惩办吴佩孚。曹锟看到连干儿子都背叛自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遂对孙岳说：你不必来问我，有什么事问内阁吧。

10月24日上午，在冯军的刺刀下，内阁通过决议，并发布了四道命令：

第一，直奉之间停止战争；

第二，撤销讨逆军总司令部；

第三，免去吴佩孚直鲁豫巡阅使和第3师师长的职务；

第四，任命吴佩孚为青海垦边督办。

孙岳拿着这四道内阁的命令找曹锟盖章，曹锟不得已，只能违心盖章用印。他一边盖，一边老泪纵横：我对不起忠心耿耿的子玉（吴佩孚）。

10月25日，老冯见曹锟的利用价值已经没了，干脆彻底撕破脸皮，派兵解除了曹锟大总统卫队的武装，从此将傀儡总统曹锟彻底置于掌控之中。随后，这些兵变发起人在北苑开会，组成中华民国国民军，冯为总司令兼第1军军长；胡林翼为副总司令兼第2军军长；孙岳为副总司令兼第3军军长。10月26日，冯、胡、孙、王四人联名通电，拥护段祺瑞出山执政。

曹锟完蛋了，那么这段时间里，身处山海关前线的吴佩孚又在做什么？

吴佩孚的消息滞后了。

23日，他收到冯玉祥的通电，大吃一惊，第一反应是不信，认为是张作霖打了败仗弄出来的假消息，想动摇直军的军心。

可惜，事实是残酷的，第二天便得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吴佩孚会怎样应对呢？

从胡林翼下手，毕竟胡和自己私交极好，吴佩孚认为他可能是被迫加入叛军的。所以，吴佩孚下令，让胡林翼取代冯玉祥为第3军总司令。

10月25日，吴佩孚急忙率领王牌第3师乘车回援北京。为了迷惑其他人，也为了给自己一个正统的名分，吴秀才冒充总统曹锟的名义给自己发了一个电报，意思是要吴佩孚迅速回兵北京解救自己，消灭冯玉祥。

吴佩孚率军赶到天津附近，第3师在杨村布防，对冯部采取守势。吴佩孚的亲信提出建议，认为现在有两条路：第一，在山海关集中主力，先封锁消息，然后与奉军决战，希望一战击退奉军以后，回师北京消灭冯玉祥；第二，放弃山海关，以山海关直军主力，直接回援北京，先击败冯玉祥，救出老帅曹锟，再和张作霖决战。

没想到，吴佩孚两个建议都没有采纳，而是采取了第三个办法：一方面把主力依然放在山海关采取守势，另一方面率领一支精兵（第3师）回援北京。这支嫡系精锐部队虽然厉害，但毕竟只有仅仅一个师的兵力，要想击败冯玉祥夺回北京，简直天方夜谭。

吴佩孚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

他没有。

在经历了这么大的打击后，他依然有着周密的布置，计划如下：南方直军主力，在齐燮元和孙传芳的指挥下，迅速从津浦路杀过来；两湖的直军在李济臣和萧耀南的指挥下，从京汉路杀过来；两路援军会攻北京，让冯玉祥手忙脚乱；最后，自己亲率第3师，给老冯致命一击。

北洋精锐、吴佩孚的嫡系部队第三师

看起来，这个计划很完美，也具有可行性。

此时，吴佩孚的个人威望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尽管曹锟已经无法发号施令，但各地的直军依然严格执行吴佩孚的军令。

27日上午，直系湖北督军萧耀南、江苏督军齐燮元、浙江督军孙传芳、江西督军蔡成勋、安徽督军马联甲、福建督军周荫人、海军副司令杨树庄等人，联名通电，拥吴讨冯。他们在电报里对冯的行为表示深恶痛绝，对其背叛直系表示了愤怒，同时表态将全力支持吴佩孚讨伐叛逆，并愿意派出军队支持。

上面这些督军加在一起，总兵力超过30万，是一支庞大的军事力量。不仅如此，连远在四川的刘湘、杨森、刘存厚等实力派也纷纷通电全国，支持吴佩孚讨伐叛军，并表示只要有需要，川军随时候命出川，为玉帅讨贼。应该说，他们的通电是雪中送炭，给了困难中的吴佩孚莫大的支持和鼓励。

这些督军会不会口惠而实不至呢？

还真不是，而是付诸了行动。

萧耀南派出了陈嘉谟师，寇英杰旅；齐燮元调动了陈调元师；孙传芳派出了最能打的孟昭月混成旅和张允明旅；马联甲派出田锦章旅；蔡成勋调动了两个混成旅；四川的杨森和赖心辉也枕戈待待。福建的周荫人离得太远，无法直接派兵北上，但表示愿意承担部分的军费，以支持玉帅讨贼。

萧耀南

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冯的叛变让南方那些原来并不太团结的直系督军们，一下子变得同仇敌忾，也为后来南方直系军队以哀军之势，横扫南下奉军打下了基础。这是后话，我们暂时先不提。

南方直军虽然开始行动，但山海关直军却扛不住了。北京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瞒得住？山海关的直军，兵无斗志，将无战意，很快就土崩瓦解。31日，奉军占领山海关和秦皇岛，俘虏直军3万多人。冯玉祥和胡景翼也派兵进攻杨村，威胁吴佩孚，配合奉军的攻势。

这些，其实都在吴佩孚预料之中。然而，更致命的打击来了，这一刀才真正要了吴佩孚的命。

砍这一刀的人，资格比张作霖和吴佩孚都要老——段祺瑞。

11月1日，段祺瑞的心腹、皖系山东督军郑士琦宣布武装中立。他一方面派兵到杨村，配合冯玉祥攻击吴佩孚；另一方面，派兵破坏津浦铁路，截断交通。结果，刚刚组织起来的南方直系军队无法运兵北上帮助吴佩孚，被山东挡住了去路。吴佩孚最后一线希望，就这么破灭了。

11月3日，失去全部希望的吴佩孚，不得不带着部下乘船南逃，离开天津，第二次直奉大战就此结束。奉军在老冯的帮助下赢得了胜利。从9月15日开战，到11月3日吴佩孚南逃，总共打了50天左右。

直奉之争结束了，但并不意味着天下太平。

第一，老冯连吴佩孚的帐都可以不买。能和大老张融洽相处吗？

第二，南方的直军占据着大片土地，还有几十万之众，奉军该不该南下乘胜追击，一举扫平？

第三，段祺瑞重新出山执政，张作霖该如何摆正自己和老段的关系？

第四，奉军打胜以后，张作霖面对手下那些战功赫赫的大将们，胜利的苹果该怎么分？

……

张作霖虽然入主北京，但缺乏执政经验，被这些问题弄得头昏眼花。奉系能打赢战争，能不能坐稳天下呢？我们下篇再接着聊。

参考资料：

1. 张明金：《民国时期的战争》

2. 张祥斌：《张作霖传 》

3. 陶菊隐：《吴佩孚将军传》

4. 张祥斌 ：《曹锟传》

“许述工作室”核心成员查佳峰主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