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金庸武侠世界,我的已然逝去的青春岁月

文|李晓

10930号,这是茫茫太空中一颗小行星的编号,这颗行星,被天文学家命名为金庸星。

这个深秋的日子,金庸先生,一代武侠文学宗师,仗剑呼啸归去,与他命名的这颗行星融在一起,跨越时空,永远俯瞰着人世江湖。

金庸先生从1955年到1972年,用17年时间,800多万字,建立起了自己的武侠文学王国。在这个王国里,一代一代读者,都与他小说中的人物命运发生过精神的交集,甚至奠定了对人生浩瀚江湖理解的底色。

1986年,我在县城读高中,心中萌发的第一缕情丝,就是因为金庸先生的《笑傲江湖》而起。我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完这部小说,自己也完全陷入了小说世界的角色里,我就是那个饱受爱情折磨的令狐冲。

那时,我感情的花蕾,朝着来自三峡夔门边一个县城的女生默默开放。可是,那个同样喜欢金庸先生武侠小说的女生,因为母亲患病辍学,回她那个县城去了。

一个夕阳如血的黄昏,我乘船赶到夔门边的那座县城,在曲曲折折的老巷子里找到了这个女同学。

她大为惊讶,等我吞吞吐吐作了表白,她低下头,幽幽地说,你心里的这些事儿,我不知道呀。

随后她说,她家的一个亲戚在上海一家大医院当医生,她马上就要离开县城,陪妈妈去上海治病。

我急了,大声说,我可以陪你去啊,陪你一起去闯江湖。

女生摇摇头,笑了:不行的,不行的,不是去闯江湖,是去陪我妈妈看病。

她从包里摸出1元钱硬塞给我,指了指巷子外面说,去那边,黄葛树下有一个夜市摊子,你去吃一碗酸辣粉,再坐晚上的船回去上学吧。

那一晚,我游荡在长江边的码头,听着轮船汽笛声穿透县城的茫茫夜空,这却成了一个少年心中茫然无助的哀鸣声。

【金庸与夏梦】

1987年秋天,我高考落榜后回到山沟沟里的家,从山崖上望一眼土坯老房,如在山窝里打下的一个旧补丁,有废墟之感。我沉浸在金庸的武侠世界里,依然神往着我的江湖。

有天,我去乡场上的铁匠铺子,对炉火熊熊中抡起铁锤打铁的村里刘铁匠大声说:“刘叔,帮我打一把剑,我要出门去闯江湖。”

刘叔哈哈大笑,他放下铁锤,从铺子里拿出一把闪着明晃晃亮光的锄头说道,剑不用打了,没派出所同意,我也不敢给你打。再说,你这个样子,也不是闯江湖的人。你把锄头带回去吧,这是你伯上周来给你打的,你就回去好好种地,饿不死人的!

回到村子里的家,在老屋黯淡的光影下,我摩挲着卷边起皱的《书剑恩仇录》,望着群山延伸到天际线的朦胧背影,我陷入了恍惚,我的江湖,到底在哪儿?

半年以后,伯给我打的那锄头,我在地里笨拙地还没挥舞上几次,种下的玉米也才刚刚吐丝,我去参加县上举办的考试,被录取为乡里的干部。

我不安心于乡里的工作,总觉得自己是成就大事业的人。我向往的,是县城的生活。我常坐着乡里一天一趟的班车赶往县城。县城里的那些文青,要么读朦胧诗,要么看金庸的小说。根据金庸小说改编的电视剧主题曲,飘荡在县城的大街小巷。还有很多人模仿小说里的情节练自己的“独门”武功……

【2004年,金庸在成都】

那云山雾海的江湖里,金戈铁马的快意恩仇,英雄气短的儿女情长,郭靖、黄蓉、杨过、萧峰、令狐冲、韦小宝、段誉……金庸小说中的人物,滋生着我灵魂的一部分。在记忆的版画里,他们成为我青春岁月里的同行者。

金庸先生建立起的庞大武侠帝国,在浩大文学史的坐标上,已成为一种空前绝响。而今先生仗剑归去,他小说里有两句经典的话,似乎也为他的文学世界注入了灵魂。一句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一句是: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金庸先生,此生没机会与您见上一面,没机会与您道一声别。但我遥望银河那一颗“金庸号”小行星,在不老的时光里,我向您表达致意,您曾经给我的人生汇聚了一个精神的江湖,您让我不断修行人生,探求着自己的独门秘籍。

而今我已步入油腻的中年,江湖,还在吗?

我仿佛听见金庸先生用绵软的江浙口音平静缓缓作答:人,永远身在江湖中。

我抬头望他,这个儒雅的老派文人,两耳垂肩,宽阔脸膛上浮现的慈悲,是从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壹点号 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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