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的金庸 入世的武侠

文丨圳论评论员 赵强

30日,武侠小说泰斗金庸去世,享年94岁。其好友接受港媒采访时透露,金庸去世前与亲友视频,听着听着就含笑而逝,“全身一点异味都没有,一直很干净”。金庸儿子查传倜则在朋友圈悼念父亲,“有容乃大侠客情,无欲则刚论政坛,看破放下五蕴空,含笑驾鹤倚天飞”。

金庸大约是近年来被去世次数最多的人了。当这一次他的真的离开,很多人的第一反应便是,该不会又是一个假新闻吧。等到确认了消息,第二反应则是,真希望是个假新闻。

死亡是每个人都会有的终局,在一定程度上,这决定了人的终极平等。但即便是死,也会各有不同。与亲友视频,听着听着就含笑而逝……金庸先生告别人世的姿势,只能让人想起“喜乐和顺”四个字。这让敬爱他的人获得不少安慰,这样离开人世的方式,可以说是功德圆满,修行不够的人只能羡慕。

有心人发现,金庸先生辞世的日期,与传说中他心仪的对象,香港著名影星夏梦故去日期相同,都是十月三十日。唯物主义者会说这是一种巧合。然而,就像小龙女与杨过约定16年后再相会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但倘若16年过去,如果没有杨过不顾生死地纵身一跃,这对神雕侠侣就绝无再见的可能。有时候,信念会创造奇迹,而有的感情,则有可能需要突破生死,才能证明是否真的有机缘。

无巧不成书,小说家安排的机缘巧合是一种写作手法,而现实中的巧合,更多是一种带有祝愿的联想。人们将金庸先生与夏梦女士在辞世日期上联系起来,是一种希望弥补人生缺憾的世俗心态,尽管释放着对金庸先生的善意,可也但愿不会增加未亡人的伤感。

金庸和夏梦

有华人处,便有金庸书。据不完全统计,金庸的小说,发行逾三亿本,实际阅读人数肯定数倍于此。大陆人对金庸的热爱与着迷,更是特别。金庸先生的小说,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第一批开禁的香港武侠小说,新鲜感与饥饿感叠加,瞬间让金庸先生圈粉无数,乃至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出生的人,不少都声称金庸塑造了自己的人格与三观。

老师们禁止学生看,怕分散了精力,耽误了学业,却禁不住自己偷偷翻。阅历多,见识广了之后,有时候会觉得,金庸的小说确实不利于向学。金庸小说里的主角与英雄,大多学习不好,但运气却十分的好。《射雕英雄传》里最笨的郭靖,人也不那么地帅,却偏偏娶到了书中最美丽最聪明的女子黄蓉;《天龙八部》中丑得不能看的小和尚虚竹,黑灯瞎火里便稀里糊涂地当上了西夏公主的驸马;《鹿鼎记》更是不得了,几近文盲的韦小宝,不仅富贵逼人,更是艳福齐天……他们的成功与学习无关,甚至极高的武功,靠的不是神奇药丸、宝蛇的蛇血,便是一两本秘笈,到了韦小宝那里,连勤修秘笈干脆也不要了。

一整套《金庸全集》看下来,用现在的话来说,主角大多都是“屌丝逆袭”。逆袭之路,不是书山有路勤为径,而一个个都像中了彩票。这和《聊斋志异》的套路有些类似,专门编织一些美女钟情穷酸书生的故事,满足落魄文人们的心理需求。所以,曾经有人说,金庸小说是香港消费文化、快餐文化的代表之一。 但无论怎么说,挡不住大众对金庸作品的喜爱。有受众的创作,至少说明作者善于抓住受众心理,满足了他们的心理需求。而让绝望者多一点希望,让不可能变成可能,尽管情节设计上传奇而不合常理,却也是作者的一种同情与悲悯心的折射。

何况受众多到金庸的这种程度,小说的艺术价值如何不再是最重要的事情,而重要的是,其传播与流行成为了一种影响深远的社会现象,具有更重要的社会价值。消遣也好,消费也罢,那是对受众而言,作者即便有所期待,终不能左右。

对于有所追求的创作者来说,作品总是寄寓着情感、理想与情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从郭靖口中说的这句话,几乎是金庸所有小说的母题。诚如论者所言,“家国”奠定了金庸小说的底色,“悲悯”决定了金庸小说的高度。金庸小说对人性的观察、描绘与剖析也有相当的深度,但不变的武侠道义,令其在人物性格的塑造上缺少了一些变化,进而成为影响其作品艺术造诣的短板。

然而,金庸小说中的家国情怀、理想叙事,小人物在大时代中的勇敢作为,知其不可而为之的侠义精神,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英雄气概,也恰巧与上个世纪八十年改革开放的时代气质吻合。这也可以说是金庸小说在大陆迅速流行的又一重要原因。与时代合拍,影响几代人,这样的社会效果对于小说家来说,是比获得什么文学奖项更有成就感的肯定。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马云悼念金庸说:若无先生,不知是否还有阿里。能给人力量的小说,就是好小说。尽管金庸先生走得那么安详出世,但金庸先生的小说,实际上却是入世的作品。

对于公众来说,知晓并喜爱金庸先生,是因其武侠小说,但对于媒体人来说,金庸先生还是一名从记者成长起来的前辈报人、写过七千多篇社论的评论家。金庸先生曾经形容自己,办报纸是拼命,写小说是玩玩。显然,金庸先生更认可自己的报人身份,对于其武侠小说的臧否批评反倒看得云淡风轻。“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从这个角度去看,金庸小说中的侠义精神、入世气质,是优秀报人思想的灌注。金庸先生很早就封笔不写武侠小说,但却多次表示,如果有下辈子,还要办报纸。这种不求名垂千古,宁愿言在当下的取舍,本身就是一种积极入世的大侠风范。

1959年,查良镛(金庸)出资8万,沈宝新出资2万,共同创办《明报》

先生去世后,各大报纸拿出大幅版面追悼、纪念,缅怀一代武侠小说宗师,更是向一位进击不已的报业前辈致敬。当下媒体正处转型变革期,未来报纸的形式或将变化乃至不复存在,但先生求真求实、仗义执言、为民说话的报人风骨长存,并将激励着将来的新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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