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第56回回里说到:
【平儿进入厅中,他姊妹三人正议论些家务,说的便是年内赖大家请吃酒他家花园中事故。见他来了,探春便命他脚踏上坐了,因说道:“我想的事不为别的,因想着我们一月有二两月银外,丫头们又另有月钱。前儿又有人回,要我们一月所用的头油脂粉,每人又是二两。这又同才刚学里的八两一样,重重叠叠,事虽小,钱有限,看起来也不妥当。你奶奶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探春道:“因此我心中不自在。钱费两起,东西又白丢一半,通算起来,反费了两折子,不如竟把买办的每月蠲了为是。此是一件事。”】
这段话主要说的是,贾探春对贾府里各位小姐们的头油脂粉钱有意见,觉得各位小姐们支出的头油脂粉钱,虽然钱不多,但是也挺浪费的,积累起来就是一笔非常有猫腻的糊涂账。
紧接着探春发表自己的高见,觉得只要改变采买权,就可以避免这笔糊涂账的发生。
大家知道,贾府里的主子们大都是好逸恶劳的败家子,少数品行规矩的人也是浑浑噩噩,不知世道艰难,一点都不觉得此刻的贾家已经在走下坡路,已经露出衰败根芽即将家道中落了。
众人皆醉唯我独醒,贾府里似乎只有一个人冷静地看清了贾府面临的困境,她,就是贾探春。
贾探春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具有敏锐政治家头脑的女中豪杰,她看到了贾府的危机所在,为了减少大观园的浪费,挽救贾府的经济危机,为此,她心中有了自己的方案。
这个方案就是:改变采买权。
探春改变采买权的做法:改变以往不合理的旧制,裁减了主子们每月二两头油脂粉钱的重复支出,裁员节流,这样下来就能制止浪费。
于是就有了一开头那段故事。
探春见平儿来了,便摆出会议主持人的架势,命她脚踏上坐了,开始质问平儿:姑娘们本来已经有二两月钱,这月钱已经包括脂粉钱了,怎么每月另外还有二两脂粉钱?探春的言下之意就是质问平儿:这不是重复浪费么?你们二奶奶怎么不管管这事呢?
面对探春的质问,平儿作了解释:姑娘们的二两月钱原不是买脂粉的,是供姑娘们临时缺钱用的,因外边买办买的脂粉不合适,姑娘们才把月钱当成了脂粉钱。
原来,探春们的头油脂粉,都是让买办买了送进来的,但是买办要么拖延,要么就拿劣质产品来搪塞。贾府的小姐们对这件事早有微词,只得拿自己的月钱,托别人的奶妈或是弟兄哥哥的儿子买来;若是使了官中的人,还是一样的,因为他们和买办是同事,怕买办怨恨自己夺了他们的差事。
大家知道,采购是个有油水的差事,古今都一样,但买办们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贪污,可谓在小姐头上动土了。
探春不管三七二十一,决定把各位姑娘每月二两银子的头油脂粉钱取消了,理由是姑娘们每月已有二两月银,这二两银子已经包含头油脂粉钱了,再发银子就属于重复浪费。
对于探春的这个措施,平儿并没有反驳。
宝钗呢,对于探春的这个措施也不吭声,为什么呢?
因为一来探春强调她是客;二来宝钗自己也没有使用公中买的头油脂粉,故不好开言。这符合宝钗一贯圆通的个性。
这里要说的是,探春发现头油脂粉钱是一笔糊涂账后,她问平儿:姑娘们每月的二两脂粉头油钱是怎么回事?
平儿听了探春的话后为什么并不反驳呢?难道精明的凤姐没有发现这笔头油脂粉钱的问题么?
当然不是。
原来,不单单只有敏探春看到这些弊端,其实凤姐平儿也早就发现了贾府的这些沉疴积弊,但她们却不敢也不愿意去做。
因为考虑到层层叠叠的利益关系,稍有不慎就会得罪人,那样的话,就会危及到她们自身的权力和地位,所以她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既然这样,那么凤姐在第14回管理宁国府时,为什么却又敢雷厉风行,敢说敢做敢得罪人呢?
因为凤姐本身是荣国府的人,在宁国府管好管坏,最后都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回到自己荣国府的家,对她在荣国府的地位不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所以凤姐在宁国府替贾珍管理内务时,她可以毫无顾忌放开手脚大刀阔斧地干,不用担心会得罪什么人。
所谓“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其实也就是这个道理。
好了,解读了凤姐为何对头油脂粉钱这笔糊涂账视而不见的原因后,对于探春为何敢于正视头油脂粉钱这笔糊涂账,提出改变采买权,就不难理解了。
因为探春也与凤姐英雄所见略同,也与凤姐在宁国府管理事务时的想法一样。
探春可以毫无顾忌去实施,因为她是代行王夫人赋予她的暂时行使的理财之责,管好管坏对她本人的影响都不大。
更重要的是,探春知道,像她这样庶出的贾府小姐,到最后都要回去做自己的小姐,都要离开贾府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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