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此时，儿孙成群、五世同堂的陆游，却难以抚平心中深深的忧伤与孤独。陆游最后一次去沈园，是他年至八十四岁高龄的那个鸟语花香、万物复苏的春天……

大多过于久远的记忆，往往像荒原上的坟冢，无人问津，更无法去辨识。然而在卷帙浩繁的典史之中，我们很容易查证出一段具有传奇色彩的爱情：陆游与唐婉。这段爱情是千古流传的佳话，更是令无数人倾心向往的永恒之爱。提及陆游与唐婉，必然会谈到沈园。他们之间的爱情，也往往习惯性地被概定于沈园，这座并不奢华却很别致、温馨和旖旎的（最早有70亩，现占地50余亩）的江南园林……

沈园，位于绍兴市区延安路和鲁迅路之间，美丽的木莲桥河畔，是绍兴市禹迹寺南的一处著名景点，其全称是沈家园（沈园初为南宋时一位沈姓富商的私家花园，故有“沈氏园”之名）。

沈园早在宋代就是江南著名的园林之一，园内山水亭台榭湖廊路花竹木，以及那些飞来栖息于枝头的鸟儿们一一皆典雅、精巧。现在的沈园分为古迹区、东苑和南苑三大部分。除葫芦湖与小山两处古迹保存至今，其他都做了修葺，如孤鹤亭、半壁亭、双桂堂、八咏楼、宋井、射圃、问梅槛、琴台和广耜斋等景观，依据历史面貌或沈园文化内涵所需要，被有序地分布在沈园三大区内，形成了“断云悲歌”“事情爱意”“春波惊鸿”“残留遗恨”“孤鹤哀鸣”“碧荷映日”“宫墙怨柳”“踏雪问梅”“诗书飘香”和“鹊桥传情”等十景。各色构造匀称而又得体，颇具匠心。

站在沈园任何一个位置，一眼望去，便可见其典型的古代江南官宦私家花园的特点；随意一望，也是一帧帧天然的图画。其实，沈园的主要价值与意义在于陆游与唐婉那段凄美的爱情……800多年前，沈园，曾是陆游与唐婉等人年青时聚会联欢、作诗赋文以及谈论时政之地。当然，最主要在于沈园是陆游与唐婉的爱之园、伤之园，永恒之梦之园……

800多年前，为缅怀唐婉，追忆沈园之邂逅，放翁先后泣书十余篇情真意切的诗文。陆游一生留下了大量的诗篇，但在同一地点写下如此众多诗歌的并不多见。也正因为这些催人泪下的故事和感人至深的诗篇，人们不仅将沈园作为怀念诗人的纪念地，而且还将沈园作为执著爱情的寄托。如今，更多的人去那里是想身临其境感受和思索那段传奇般的爱情——沈园实际上已经成了一处特别的、温馨的爱情主题公园。

前不久到沈园游览参观，导游小妹带我们去看那条廊檐，白色粉壁上有用黑色花岗石雕出来的两首同名《钗头凤》，并例行介绍陆游与唐婉的爱情故事……听到她背课文一样为我们解说：“大家知道，陆游是我国著名诗人，传世之作最多，是高产诗人，共有9300多首留存于世，当然，陆游一生是我们绍兴的骄傲……相比之下，大家对唐婉也许并不熟悉……唐婉是陆游舅舅唐仲俊之女，因比陆游小一岁，所以，是陆游的表妹，相传唐婉才貌俱佳、楚楚可人，颇得当时山阴，也就是今天的绍兴的官宦名绅之子倾慕……当年陆游和唐婉在这座沈园留下了许多传唱千古的爱情佳话……”

江南温润的气候，使得绍兴没有北方那样强劲的风，树木也能一年始终保持着一种情侣呵苍翠，人、植物以及小动物们，都会有一种安逸的慵懒和闲散，连那一池水（保持至今的两处古迹之一：葫芦池）也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园子真的很静，像一个寂寞的浅施粉黛的佳人，待字深闺……园里很美，或紧或慢观赏园景的游人们，倘佯其中，似温了一壶绍兴老酒，微醺地感觉着一种心情和意境……赶上游人们心情好，也常常会在园子里听到他们情不自禁地低声吟诵着那两首《钗头凤》同名之词和陆游所作的《沈园》（两首七绝），那是他们观景之后有感而发，也许只是心里涌动的感触模糊而又复杂，一时说不出来，只好借用了放翁这些现成的经典。

陆游出生于宋徽宗宣和年间（公元1125年），《宋史·陆游传》记载：年十二，能诗文。可见陆游年幼天资聪慧，加之家风严格，他深谙教诲，又被书香熏染，一生的文学收获与成丰盈沉实。但在仕途并不顺畅，先后在四川、福建、江西以及南宋京都临安等地先后担任过常平茶盐公事、礼部郎中兼实录院检讨官等职，但其喜乏忧多，绍熙二年（公元1191年），陆游谏被光宗罢官。此后二十年，即一直到嘉定二年（公元1209年），放翁在山阴农村度过，最后殁于山阴故居，终寿八十五。

陆游仕途不顺，爱情之路亦然坎坷，令人扼腕慨叹。

唐婉是陆游舅父之女，陆于二十岁左右与唐婉完婚，结成连理，陆唐二维夫妻本是心心相印，又情趣相投，本想可以从此幸福，孰料，百般挑剔的陆母对其儿媳唐婉非常不满，因兄妹情深，但陆又不敢违母命，不忍与唐婉离婚，不得已而在外购置了一处房宅，以期能经常与心爱的人会面。陆母听闻风声后竟多次尾随察看并强行干涉，直至公元1144年陆游被母逼迫与唐婉分开、决裂。

据周密《齐东野语》记载，南宋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春（时陆游与爱妻唐婉已被迫分离七年），陆游与唐婉在沈园邂逅重逢。当时，陆游已从母亲之命另娶王氏为妻，唐婉也改嫁绍兴名士赵士程。唐婉在征得丈夫同意后，在沈园置酒肴相待陆游。在曾经一起来过的沈园，两人再度重逢，只是这一次，陆游与唐婉已没有相爱夫妻名分。对于陆游来说，唐婉已是他人之妻！无奈，悲绝，苦闷一起涌上心头。于唐婉，心头感觉莫大的痛楚，近在咫尺，却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牵手、凝眸、欢颜……无声之泪如浪潮般袭漫过来……两人在共叙离别情愁之时，陆游感慨万千，心如刀割。临近分别时，陆游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将满腔悲愤，提笔在园壁上题下了千古绝唱《钗头凤》：红酥手，黄藤酒，满园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哀莫大于心死！从此一别，天各一方！在陆游的生命中，与唐婉的爱情成为美丽的绝版，绝版的美丽……

据说，唐婉也因此赋了同题一首：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千秋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词中，唐婉尽诉对陆游的无限思念，泣血般表述了忧思成疾的境况，经受此番精神刺激，身心再也无法承受，不久就在忧郁中去世。陆游悲痛欲绝，心灵遭受深深的创伤，终生难以释怀，沈园从此成了他对唐婉四年的承载，成了他梦魂萦绕之地。晚年入城，必入园中凭吊。

七十九岁高龄的陆游曾在一天夜里，梦中又见到了沈园，真可谓思之心切，梦之情深……醒时，陆游怅然坐于床榻，四顾无人，灯昏人暗夜静，借着烛光，用那双颤抖不已的手和颤抖不已的心，作绝句二首：

其一：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

其二：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难泯的情怀使他始终如一地牵挂着那座城南的沈园，那座眼里、字里、心里、梦里总是漂浮不去的心园——沈园。此时，儿孙成群、五世同堂的陆游，却难以抚平心中深深的忧伤与孤独。陆游最后一次去沈园，是他年至八十四岁高龄的那个鸟语花香、万物复苏的春天，对放翁来说，这是一个新春。在儿孙们搀扶下，他到了沈园。到沈园，再次触目事情的放翁，早已无泪，无语。浑浊的眼神却透着最初的心情、最初的爱恋。此次沈园一游，放翁归而又作七绝一首，题名《春游》：沈家园里花如棉，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我的音响里播放着罗小慈那曲《陆游与唐婉》的古筝曲，曲声悠扬而又哀婉，如诉如泣的音乐，环绕在整个空间，我感觉一直沁入心扉、沁入灵魂的冰寒，有感受到一种凄切，一种记忆的悠远与亘古……

放翁一生爱梅，现在的沈园古迹区内栽植了许多腊梅，每当梅花怒放之时，香气充满整个园区……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词中，放翁以梅喻己，其实，纵观放翁不平凡的一生，其言其文其事其行、其肝胆与情怀又何尝不是凸显着梅的品格与芬芳？梅，就是一种剑胆琴心，就是放翁的远去而又未远去的身影……

那梅，年年开，开了，谢了，飘零花语又碾作尘；那一泓如眸的池水，年年如是，沉默着，像盛着哭过的泪；那小山，更像是一处守望，等着一个人回来，等着爱的回归……

呵，沈园，一帘匆匆幽梦的沈园……

（本文编辑朱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