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榜”——泾县茂林镇的儿童游戏

“打榜”——泾县茂林镇的儿童游戏

翟大雷

“打榜”,又叫“打鳖”,泾县茂林一带方言,指过去乡村一种略带赌博色彩的少年游戏。大概与胡适先生在《我的母亲》一文中提到的家乡人“掷铜钱”差不多吧,也就是后来的“铜板掷分币”。

“榜”,一块厚厚的方砖,有点像“鳖”。外加那枚大清龙凤图案的铜板,算是“赌具”吧。 “赌注”就是一枚一枚的分币,1 分、2 分、5 分三种。那时没有一毛、一块的硬币。“赌场”呢,人来人往的坦上、过厅里不好。靠墙根的小开阔地,宽厚人家的地面砖堂前,都很理想。最好是大人少去的废墟上。墙拆了,堂心地面还干净光滑,周边也有墙根。

三五个少年相约,在距一方墙根五尺左右的地方置好方砖,在上面下好赌注:每人一枚等值分币,摊拢。1 分的算“小玩”,5 分就是“来大的”了。以墙根为基准线,就可开张。

好,开始。参加者面向墙根,退后七八尺,投掷铜板。以铜板离墙根远近为顺序,近先远后。最近为“头家”,最远为“末家”。如有重叠,上者为先。这叫“撂头家”。然后回头,面对方砖,按顺序一个一个来,以将分币掷离方砖为赢。

只见头家眯着眼睛,瞄准分币,巧用手力,投掷,中了!最棒的是“腹地开花”,一扫光,别人没戏。赢家激动,观者喝彩,输家呢,沮丧,期待。还有更悬的就是眼看分币急等要掉下来,得,“悬崖勒马”,不动了。就像台球桌上的“洞边球”。当然这都少见。

一般是,头家砸个本钱下来,铜板落地不动。二家、三家接着来,或直接掷向方砖,想创奇迹;或瞄准头家铜板投掷:碰到了,通吃!相距五寸之内,拿下本钱;五寸开外,没戏。怎么量?五指张开一比划,拇指头与中指头之距即是。这叫“撂五寸”。这一套玩过后,砖上还有“赌注”呢,接着按顺序来:直接弯腰掷向方砖就是,没别的规矩。一局终了,往往前面的得手了,“末家”还没轮到。重开局下注,再来。这往往一玩就是大半天。有时满头大汗,鼻涕直流,一手泥灰,也全然不顾,劲头十足。斜阳炊烟里,声声传来母亲悠长的呼唤,才匆匆收场。连蹦带跳从哪家巷口应声而来,讨了一顿骂,心里快活着呢。

如无墙根之类,将就一点,用板拦一拦。或划条线,也能凑合,但不好。投掷铜板时容易出线,自然算是“末家”了。说是赌博,只是略带一点点色彩。

那时节没有什么时尚玩意。一班农家顽童,就这样度过少年时光。除了上山下河的野趣,就三三两两相约打榜。比的是手法、眼法。特别是“撂头家”,用力要恰到好处,力小了不到位,力大了“物极必反”,遇到墙根弹回来反而成了“末家”。掷分币瞄准时要心无旁骛,不能激动。拿现时说法叫考验“心理素质”。“撂五寸”更是如此。

“本钱”呢?一讨二卡三赢。讨,在家里长辈面前“乖”一点,直接讨个 3分 5 分的,大人们也无所谓。卡,也就是变相的讨。勤快一点,主动要求到代销店里买这买那。“跑腿之意不在买,在乎找零卡钱也”。当然,“额度”最高 10来分 。大人们也很宽容,乐得让你去跑跑腿。有时甚至作为一项承诺和奖励。特别是大方一点的亲戚来,“去,买包烟,多的给你打榜。”“好嘞 —— ”,一溜烟一个来回。心下特喜欢这亲戚。当然了,不管谁让买,前提是要如实报账,尽管大人们心里明镜似的,但你要诚实。这也是一种家教方式吧。赢不赢,就看你的本事了,但要赢得爽气,不带“赖皮”。 讨,卡,赢,这些来之不易的“本钱”,用那种搽雪花膏的圆圆的铁皮盒子,蓝蓝的“百雀羚”牌的或黄黄的“友谊”牌的。装好,别丢了。晚上睡觉放枕头下面。有时兄弟姐妹之间还为这个“文打官司武打架”,脸红耳赤哩,但不多见。

最开心的当然要数过大年了,不必说吃鱼吃肉吃糕点,也不必说新衣新鞋小火炮。单就“开笼放雀”疯玩几天和那诱人的“红纸包”就有无限魅力。“红纸包”者,一大笔“本钱”也。可以打很长一段日子的“榜”了。正月里亲友来往,雪后放晴,大半小子的樵山老表们,最带劲的就是玩这种游戏。我那时还小,“打榜术”不到家。玩得少,看得多。咳,你别说,看比玩还带劲。真是“水里人不急岸上人急”,就像现时看麻将比打麻将还急似的,过瘾。

许多年过去了,“打榜”早被眼花缭乱的时尚游戏所代替。但那种浓浓的乡土芬芳和生活情趣仍然时常萦绕在记忆隧道,挥之不去。

打榜打的哪里是钱呢,分明是平淡中洋溢的快活和心灵上滋润的甘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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